有人问我,经常出差是一种什么体验?我美名其名曰“旅行”,是一种让自己从例行公事般日常工作脱离,去体验另一种生活的机会。在一次“旅行”中,认识了一个波澜不惊的男孩。他于我而言,如一泓清水,如此般淡静,没有湖泊的墨蓝冷寂,也没有大海的碧波汹涌,但从我生命流淌而过的时候却惊动了我的世界。仅凭他淌过的痕迹,我愿倾尽心思,留下一段赤诚的叙述。
镜头下的grace
在一次毫无计划却又有所动机的远行中,我来到一个伊甸园般的小城,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公园,路过了他。记忆犹新,当时,他抱着一只布偶猫坐在秋千椅上,微微荡漾着,布偶猫向上抬起头,用鼻子轻顶他的下巴,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酷爱偷拍的我正好拍下这一瞬间,相机的声音惊动了他,他蹙着眉看着我,有些惊愕。我为自己的“道德败坏”感到忐忑不安,一时手足无措。可是,总得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做一些礼貌的表示吧? “你家的猫好威武啊!”我边走近他边关掉相机,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形容猫不是可爱吗?”他开口了,声如流水。
“你家的猫不是一般的猫,所以不能用一般的词呀,你看它,天生有一双忧郁而又漂亮的蓝眼睛,拥有一身与生俱来的白色戎装,上辈子不是上将也是上将夫人了。”我说。
“你真厉害,想象真丰富。”他说。
“关于猫,我了解一些很神奇的传说,想不想听?”为了道歉,我决定胡诌。
“说来听听,一定很有趣吧?”他严肃的神色渐渐褪去。
“首先,我讲一个希伯来传说的猫。从前,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越来越堕落,上帝决定毁灭罪恶的人类,于是降临了一场毁灭性的洪水,但人类中一位名叫诺亚的男子及其家人是清白的好人。上帝顾念诺亚的善行,便预告他洪水即将来临,令他及早造方舟避祸。诺亚依命造了一只大方舟,方舟除了诺亚一家人,还得乘载地球上各种动物,每种动物公母各一只,好待日后洪水消退,重行繁殖。当时被诺亚引上方舟的动物包括狮子。但狮子太过凶猛,它的存在大大威胁到其它同舟的动物。诺亚心急如焚,便祈求上帝指点迷津,上帝便让狮子暂时陷入沉睡。狮子的问题才解决,其它的问题又接踵而来,方舟上鼠辈泛滥横行,使诺亚烦不胜烦,诺亚又一次祈求上帝帮助,这次,上帝要诺亚敲击狮子的鼻子。诺亚如法炮制,一敲之下,狮子打了个喷嚏,世上第一对猫就从狮子的鼻孔跑了出来,替诺亚解决了鼠患。“我都佩服自己一气呵成了这个从书上得来的传说。
“哇,如果真有这样的传说的话,那我家的grace还真是上帝给我的恩典哦!”他笑着说,顺手摸了摸猫的额头。
“是啊,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吧。”我迎合了一下。
“对了,你刚才偷拍我们,太不礼貌了吧?”他又严肃起来。
“呵呵,美的事物,不能被光明正大地拿走,所以,只好悄悄偷咯。”我说。
“好吧,到底还是在夸我家的猫,算了吧,不跟你计较。我回去了,再见。”他起身离开了椅子,那只猫亲昵地叫了起来,仿佛叫主人再坐一会儿。
“嗯……再见吧!”我不肯定,我们是否能再见。“再见”,于他而言,只是一句礼貌用语,于我而言,则是充满期待的 一种念想。
待他走后,我坐在了他刚才坐过的那个秋千椅,双脚离地,荡漾起来。摇着摇着,我的手机从兜里掉到椅子背后的缝隙下面了,我便停下来躬着身去捡我的手机,却意外地捡到了一本书,是村上村树的《海边的卡夫卡》。以前看过这本书,一直十分喜欢,所以捡到书后如获珍宝。我好奇地打开书页,试图能找到这本书的主人名字,最终,grace映入眼帘。”不是刚才那只猫的名字吗?难道是他的?“我自言自语。
继续翻着书页,傻傻地以为他会像大条的我一样在书的背面留下姓名和电话,谁好心的话,捡到了定会热情致电来。可是,翻了半天,一无所获,便小心翼翼地放进旅行包里,”当是上帝给我的grace吧,呵呵,恭敬不如从命,上帝,谢了啊!“我心安理得地关好包,起身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然而,我并没立即回酒店,太阳才刚开始西斜,回去太早,是否辜负了这个安适超然的城市,是否辜负了浪迹天涯的断肠人?于是,我放慢速度,细细观赏着沿途的风景。天的蓝,云的白,日的暖,远山的俊美,河水的清澈,还有行人的悠然。这天地的美,太容易感动人心。
匆匆
照进内心的光芒总是忽暗忽明,心情总是会随之忽好忽坏。方才的内心还宽阔明净,而现在却又狭窄灰暗了。难过,懊恼,矛盾。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特别的人,却明白彼此都是匆匆的过客,可能不会再遇见。我想到这,莫名失落,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无趣,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酒店。
这次远行,本想采写一些生动有趣的故事,可是这样的动机反而让我一无所获,只好叫司机返回单位。回到单位,领导有些失望,“以你的风格,不会找不到东西写啊,你是不是没有计划过啊?不管去哪里,都要事先有所准备啊……”面对领导滔滔不绝的指点,我更加疲乏不堪。
“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去采访一下人物,最近本市推选了‘最美90后’,入围名单已经出来了,你可以去人事科找找。”领导又补充道,语气和缓起来。
“好吧。”我答道。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来到人事科,遇见年龄和我相仿的余悉,同他说明我找他的目的后,他非常配合地将名单给我。我拿着名单,又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王艺翔,孙思琪,左立成,赵犀弼……嘿,犀弼,这个名字蛮特别的哦,那我去看看这位大侠好了。”我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莫名地开心。再看易灵匡的推选材料,现居地竟然在我前几天去过的那个城市,可一想到那个抱着猫的男孩,还有那本线索只有grace的书籍,内心便五味陈杂起来。“要是再遇见他就好了……”突然想起了他的“再见”。
再遇见 笑着再见
再次来到伊甸园般的城市,也算得上旧地重游吧,所以感觉少了些陌生,多了些亲切。司机带着我找到了易灵匡的单位——令人心生敬畏之情的消防中队。
“您好,请问您找谁?”站岗的哨兵礼貌地询问。
“我们是市日报社的,想来采访一下赵犀弼,能否让我们进去?”司机边说边拿出工作证。
“赵哥出去办事了,你们先到三楼办公室等他,他马上回来。”说完便为我们升起了栏杆。
进入消防中队,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偌大的训练场,还有庞大的消防设备。按照哨兵的提醒,我们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热情地为我们泡了热茶后又开始自己的工作了。而我们则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埋头苦干,消磨等待的时光。
少顷,有人进来,“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 声如流水……我迅速抬起头,急切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受访者,“grace!!”我当时心中就只有这个单词,也许一切都是因grace而起。
“呵呵,是你啊,今天不偷拍了?”他笑着说,格外阳光。
“你是90后?横看成岭侧成峰,我看你……”我挺惊讶,更多的是窃喜,便想调侃一会儿再进入主题的。
“看我成了驼峰是吧?”他突然挺着背脊,疑惑地说。
“你太懂我了,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要把你写成珠穆朗玛峰,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不计前嫌,密切配合我的采访工作。”我笑了,怒放的心花开在了脸上。
“好,开始吧。但别太为难我啊。”他笑着说。
采访结束后,我把沉积在内心的大问号呼了出来,“你是不是掉了一本书啊?”
“恩恩,对,难道你知道?”他焦急万分地问。
“神让我捡到了,是你整天祷告的结果吧?”我又笑了。
“是啊,茶余饭后必祷告,呵呵。那你还给我吧,神会保佑你一生幸福的。”他说。
“我放在家里了,书是一直都在的,我有机会再来的话给你带来,你有空去市区的话可以找我。”我说。
“哦……这样啊……都不能马上还给我啊?那你把你的qq号和电话号码给我吧。”自始至终,他脸上一直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好啊,你记一下吧。”第一次留下联系方式给受访者,内心总觉得很神奇。
宠辱不惊 去留无意
后来,我们偶尔谈谈兴趣与爱好,偶尔讨论一下文学,偶尔谈谈奇闻异事,但感情的事,绝口不提。
后来,我们熟悉起来。
最终,还是他来找我了,在一个我未意料到的夜晚。
“我来了,但我不是来要书的,我是想回老家,但现在没车了,你对这个地方熟悉,知道私家车怎么联系吗?”他说。
“哦,现在都八点过了,私家车也没有了啊,所以你就先呆一晚上再回去了,明天早班车出发的时间早,你再走不迟啊。”我说。
“嗯,我再看看啊。”
“不用看了,这么晚了,不会有的。”
他没有立即回我,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来说:“神也不帮我了,看来我只好在小姨家呆一晚上了。”他有些无奈,却没有抱怨。
“对呀,早该这么想的嘛。”我说。
“可是我不想过早地回小姨家,不然太对不起我辛辛苦苦请的假了。”
“Can I help you?”我似乎知道了他的意图。
“你帮我出来听听音乐小酌一杯吧,呵呵。”
“好吧,你想好地点,我火速赶来。”
“嗯……你对这里的酒吧熟吗?”
“我平时都是去奶茶店和咖啡馆的,从来不去那么吵的地方的。”
“酒吧不一定吵啊,我也是一个怕吵的人啊,但我去过这里的好几家酒吧,都不吵啊。”
“好吧,你说吧。我相信你。”
“那就去pai吧。我在那儿等你。”
“好啊,我现在就来。”说完便找出那本他遗失已久的书装进提包里,匆匆下楼,一头扎进出租车里。
“来了……我们进去吧。”再次遇见,他主动起来。
“好啊……真的不算吵,挺适合那些相亲的人初次约会的。”
“为什么?”
“呵呵,不告诉你……”我们边说边走向吧台。
“你想喝什么?”他问。
“你喝什么?”我心里不怀好意地想试探他的酒量。
“我喝这个。”他说着拿出black label展示到我面前。
“威士忌!后劲大啊,好吧,那你也给我倒一杯,咱浊酒一杯家万里。”
他给我倒好酒后让服务员放了几片青柠和几块冰块到里面,“你怎么知道是威士忌,很少有人知道这酒的。有研究吗?”他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酒杯,一边拨弄着桌子上燃烧得有些吃力的烛芯。
“哦呵呵,我也喜欢洋酒,偶尔了解一下,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黑方,没有研究的。”
我们聊了很多,一会儿谈他和布偶猫的故事,他去事故现场冲锋陷阵的故事,却未曾夸耀过自己虽然才二十三岁就是中队长并且成绩显赫。一会儿又谈我的大学经历,我的业余生活。
“马上有两场歌手的演唱,我们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啊。”
“好的。遵命!”
不一会儿,歌手在演唱区拿着话筒唱起了Louis Armstrong 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我们都比较喜欢爵士乐,怪不得他会说”闭上眼好好享受“。听完歌手演唱后,也许真如我所说,灯光效应,我们开始聊心里的话。
“其实,我是喜欢一个人的。”他喝下一口威士忌后淡淡地说。
“其实,我也是喜欢一个人的。”我回应了他内心的想法。
“为什么?”他好奇这种配合。
“天性使然吧。”我说。
……
不知不觉,十一点了,酒喝完了,逃离许久的睡神终于来到,我们默契地相互告别,这一次,他没说“再见”,也没说“goodbye”,而是说了一句“thanks for coming”,而后,我们各自缄默了。
后来,那本《海边的卡夫卡》又暂时回到了我的书柜里,等待下次回到主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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