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不是个人见人爱的东西,如何把它写得诱人又美好?让我非常困扰。
对于爱吃萝卜的人,萝卜真是妙不可言。脆脆、甜甜、水水,还带着点芥末式的辣头,吃完萝卜喝口茶再打个荡气回肠的萝卜嗝儿——不管旁人的感受怎样不可言说,自己可真是从内到外地畅快。
然后,对于不爱吃萝卜的人,就没有然后了……
从前人们冬天吃萝卜,多半是因为食物匮乏,冬天没有更多蔬菜水果可选择。而如今,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可供选择,而萝卜依然是很多人的最爱。或许是因为它独有的味道,或许是因为这味道背后的故事。
我没有办法把萝卜的味道写得小清新或高大上,那实在矫情。自以为萝卜爱好者的我,这时才发现,我爱萝卜不是因为味道,更多是因为它带给我的记忆。
尽管全家人都爱吃萝卜,我却从小就像个异类——萝卜是极少数我不太爱吃的食物,我受不了那甜辣混搭的味觉刺激以及气味难以言说的萝卜嗝儿。
有次我妈批评我挑食,我很委屈地说:“我这么不爱吃萝卜,你们做了我都吃,怎么还说我挑食呢?”我妈这才明白,我是真的不喜欢吃萝卜。
然而,随着年纪慢慢增长,我对萝卜不知不觉就黑转粉了呢。
经历过食材尚不丰盛的80年代,我隐约记得家里储备蜂窝煤和大白菜过冬的场景,又脆又甜的潍坊萝卜往往在这时闪亮登场。
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上床萝卜下床姜,不用医生开药方。寒冬腊月,萝卜是我家的常客——上了饭桌是一道菜,摆在茶几做水果。吃多了不消化,吃几片萝卜喝点热茶;肠胃受凉了不舒服,喝碗萝卜疙瘩汤暖暖;肠道不通畅,煮个萝卜水;晚餐的硬菜太多太油腻,加盘凉拌萝卜皮……
我们家有道传家菜——萝卜条炖鲫鱼。先把鲫鱼两面煎一下,然后放开水煮至白汤,再把切成食指粗、三指长的萝卜条放进鱼汤里一起炖,直至萝卜绵软,加少许盐,起锅撒少许香菜末。不需其他配菜和调料,只要萝卜和鲫鱼足矣。汤里有鱼汤的鲜美、萝卜的清爽,甚至还能喝出一丝奶香。
看似简单的做法,但我只有在家才吃得到这种味道。虽然很多饭店里也有萝卜炖鲫鱼,但味道始终寡淡清薄,不及家里做的鲜美浓醇。
奶奶说,萝卜一定要切条,这是关键,而且用潍坊萝卜做味道最好。
过年在奶奶家吃萝卜,是我童年的经典记忆。
吃罢年夜饭,一家人围坐聊天喝茶时,桌上不知何时冒出几根洗干净的青萝卜,用刀从中间劈成四瓣或六瓣,大家各自掰下一块,连皮带肉一块儿吃,边吃边点评这个萝卜是否正宗潍县萝卜、是否辣口或脆甜。
剩下萝卜尾巴去哪了?或许成为第二天餐桌上的一道凉菜了吧。
长大后我才知道,萝卜的这种切法包含着对在场每位的细致照顾——“吃萝卜吃腰”,萝卜腰最脆甜,分萝卜的人要让每人都吃到美味的萝卜腰和略带辛辣的萝卜尾巴。
记得有一年临近春节,我爸妈在菜市场遇见卖正宗潍坊萝卜的小贩,竟然一下子买了几十斤。俩人欢天喜地装了一车萝卜,当做回老家过年的年货。我坐在满是萝卜味儿的车里,好像真切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息。
尽管我的嘴巴不承认,但心里已经接受了萝卜的味道,接受了家人想和我分享美味的心情,接受了这种与家、年、亲情紧密联系的味道。
现在我也会在做萝卜炖鲫鱼时,边切萝卜边把一个萝卜条塞在嘴里,开心地咔滋咔滋。
当听朋友说,他们那儿买不到好吃的萝卜,或是看到我爸兴冲冲地从菜市场卖回一个萝卜,切开一看是糠的,我的使命感便油然而生——知时酱一定要帮你们找到好吃的萝卜。
于是,我们在寒冬腊月来到滨海农村,找到了这款地道、不辣、清甜、号称“水果萝卜”的潍坊萝卜。
希望喜欢萝卜的朋友能吃得尽兴,不喜欢萝卜的朋友也能吃得开心。
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老友发图,她五岁的儿子手拿一片青萝卜啃得正香。配文是:我是男子汉,爱吃萝卜不怕辣。
嗯!吃萝卜,果然要从娃娃抓起。我仿佛看到一个萝卜爱好者正在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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