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老了

当我们老了

人间草木，无一不美。你常笑我，莫不是城里来的，看什么都稀奇。

当我们老了，还要回到山里，寻一个依山傍水的住处，让天明天黑帮我们数着岁月和皱纹。

我想学着种花种菜，顺便给你栽几株烟草，你也要去挑水锄地。我们一天天把瓜果拉扯大，我们老了，还要一粥一饭过日子。

我会在大玻璃瓶里，插几把随手从田间小路折回的花草。还要把这些年买的书，搬到火炉边去。你说要把北方念给我听，当我老了看不了书了，还想你把一生念给我听。

树木青翠，花鸟虫鸣，我们会变成老头子和老太太，每一天还要用沙哑的嗓子去说爱你。等大牙都甜掉了，我就变成个每天喝粥的老太太，拌两碟你最爱的凉菜，把最爱吃的脆骨煮进粥里，你还得帮我剥两只虾米扔进锅里。

我要在院子边种几株茶树，它开白色小花的时候，我就坐进树丛里，晒着上午的太阳，打个盹儿，任你满屋子寻我也不应。

若你不愿意住乡里，我就跟你分居。你会臭袜子堆满筐，剃须刀又找不到，大包小包来乡里找我。那时我就笑你，哟，从城里回来了啊，大包小包的。

你一直很帅，老了也不会例外。如果你哪次不给我吹头发，我就找个小理发店，把长头发一把剪掉，让你生气去。

山里没有广场舞吧，我不想变成行动迟缓的胖老太太，那还要听我最爱的小语种，喝你最爱的红酒，清风明月里与你跳支舞。

夏天的蚊子会咬你一身包，你就拿起花露水对着脚脖子和胳膊肘子一顿喷。门前该有两把藤椅，我就在那里老到死去。烧成灰，装进雕花的木盒子里，你就给我挖个坑，在屋旁的桃花树下。

人间草木，真的美，我看不够。

每一次我驱车从我的城奔赴你的城，窗外的一切都抓着我的眼睛，唤我归来，它们藏有我的青春和生命。而你，捂着我的心，倾我一世柔情。

每一次远行，苍柏茅草和枯藤都选远送，一步一步，一程又一程。碾过大桥，遇一方梯田，才算完成一次对接。水雾从山脚涌起，我的棉花糖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一生，我们走了好多路。老了，我就不想出门，只窝在屋子里读书做饭，和你重读旧日时光。那些零落了的人都随风去了，不会再相逢，也学会把过去的都释怀，把拥有的都紧拥。

生一炉火，从国庆烤到五一。扎两把大蒲扇，从五一摇到国庆。日复一日的日子，越翻越快，我怕，我怕永久的分离，我怕病魔来袭，我怕形单影只，我怕生命无常，我怕爱不够你。

而我剩下的岁月，是要在老树上开一枝花，风起的时候，就在枝头欢笑。做一个精致的老太太，下田，和泥。做你的老宝宝，撒娇，恶作剧。

我要捏两个泥人，像你我，我的发迹要别一朵风干的山茶花。那是结婚时候，你送我的手捧花。我们许下一生的诺言，一生哪里够，人不能太贪心，

或许你去田里钓鱼钓虾，我就在炉火边给你写长信，告知你最好吃的手工豆皮在哪家，写给你我的秘密藏在那些书的哪一页，也写给你我漫长的告别和一生的爱。

一切拥有都将失去。此刻的真实也成过去。只有遗忘，把所有都抹去，我们的爱和岁月终将分崩离析，可是我爱你。草木枯萎也很美，从哪里来还要回哪里去。

我还要回到山里，把我的灵魂还给大山埋葬，把我们的爱情还给时间擦掉。

此时此刻，我在山里，乘着一车云雾，奔赴你在的地方，不远千里。

当我们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