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久之前就想写点有关老同学老朋友的文字,我私底下列了一个表,不断增添名字上去,于是慢慢地,积攒下来也有好多了。刚开始那会儿我寻思着用古文来表达,只是流露于笔端,才发现以我的水准,远远还没达到最低的要求。想了一想,还是作罢——还好我有自知之明,否则难为了自己,贻笑了大方。
与盼锋初见是在高二刚开始那会,由于高一结束面临文理分科的选择,得重新组班。我选择了文科,去了二班。所以前班级的那个宿舍也不能呆了,得搬去新班级的宿舍。老同学很热心,帮我拿东西;新同学很热情,给我铺被褥。我基本上两手空空,就从四楼搬到了六楼;也没费多大功夫,我就躺在了床铺上。望着天花板,我在想,既然离开那就别留恋好了,一如我们的成长——总要失去一些老朋友,再得到一些新朋友。
对于盼锋,现在回想已经忘却了诸多细节,很多东西都被时间冲淡了。但犹记得,他是一个早起的人,总是把被子叠得四方四正,床铺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洗脸和我们都不同。我们或者撩水洗,或者把毛巾浸在水里,拧至半干,来回擦拭。而他端个盆儿,蹲在地上,一定先要把前额的头发弄湿,用手捋顺,再去洗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叫“盼锋”,谐音“攀峰”,所以那时他只用一种牌子叫做“圣峰”的牙膏。对于牙膏,我只认“六必治”“两面针”“冷酸灵”“中华”,而“圣峰”牌牙膏我还是第一次见。究其原因,我猜想应该是这个名称里有个“峰”字吧。我从来没有问过他,因此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南宋朱熹给《论语》做了注解,又从《礼记》中摘出《中庸》《大学》两篇,分章断句,加以注释,再加上《孟子》,题为《四书章句集注》。从此,“四书”之名始立,读书种子必读,科举考试必考。朱子在明代被称为“圣人”,但《论语》真的想要表达的是朱熹注解的这个意思吗?
俗话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人总是很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莎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里有这么一句话:有的人不爱看张开嘴的猪,有的人瞧见一只猫就要发脾气,还有人听见人家吹风笛的声音,就忍不住要小便。可见世间的人和事就是这么奇怪。我和盼锋在同一间宿舍里住了整整两年,而此刻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就只有他这两个特点,可见我还是没能真正了解他。
还有就是那次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的“扔MP3”事件。高二的一次计算机课上,我们的任课老师把盼锋的MP3从五楼扔了下去,原因是他不遵守课堂制度,上课时戴耳机听歌。我当时的感受就是这个老师太过于执着和较真了,批评、罚站、写检查、告知班主任等都是靠谱的方法。也许他是为了“扬刀立威”,展示作为教师的优越感,也许在工作、生活中发生了令他恼火的事情,一时“怒从心头起”。总之,就像我前面说的——人总是很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日子流水般悄悄逝去,时光把记忆慢慢消磨。毕业联欢会,我、他还有老陈都没有去。老陈叫陈宏涛,我前段时间写的《那年,那条路》中的“两个大孩子”,就指他和我。
我们三个人去了荆山之颠,带了几瓶啤酒,在黑黢黢的夏夜里畅谈理想,在凉飕飕的晚风中祈愿未来,边聊着各自喜欢的女生,边看着灯火辉煌的灵台县城——这个我们共同学习、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把这次聚会当作“荆山论剑”。那时候我们真的意气奋发,斗志昂扬,虽然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大考,但依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酒瓶空了,被我们摔了个粉碎,在半醉半醒、踉踉跄跄中下了山。临到原灵台一中旧址,我回头看,眼前大山巍峨,头顶满天星河。
大考后,老陈去了山东,我和盼锋去了省城。在一个城市,自然好联系。一次,我去了他那边。那是一个周末,走着走着到了雁滩公园。公园里人山人海,“斜卧”了一湾彩虹似的水域,再往前走,转个弯儿,“界面”顿时开阔,原来它的形状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逗号”。我们去公园划船了。那天天气大好,晴空万里,湛蓝无云,湖水一方碧绿,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我们踏上了有蓬的船只,脚上使劲,开动小舟。盼锋那天很兴奋,动力完全由他和另一个朋友提供,还顺带掌着舵。那天玩水的人很多,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来放松心情的,我们算是不多的例外,还有人在岸边垂钓。浪花在船头和左右两舷不住跳动着,回头看,拖着一道白净、凝碧的波痕。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三年级学过的《让我们荡起双浆》,只不过四周环绕的只有绿树没有红墙。
傍晚时分我们去了黄河边。只见一片不断推挤、前进、东流的水横亘在我们面前,长看不见尽头,宽大概有百米,黄色的浊浪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泥土的堤坝。远处,是黑色的大山,兽脊一般此起彼伏,屏障一样阻挡在西岸 。西天的边上,徒留几缕残霞。我把一束灯草丢进水中,立刻被水流卷没,不见踪影。对面极远的山顶上,隐约亮着豆子大小的晕黄。这人类文明的灯火,散发着些微弱的光芒,究竟还是不能冲淡这久久的寒意。当天晚上,我歇息在盼锋宿舍,睡了一张没有蚊帐的床。是夜,无数“战斗机”在狂轰乱炸。早起,“战场”伤痕累累,好在咱老王身宽体胖,就当挠痒痒了。
这以后,盼锋来过我这边一趟。我俩去了兰州植物园,看到了高大的乔木,还有人工培育的我们从没见过的奇花异草。顺着铺好的路面,我们走在太阳下,走在树丛里,走在花香中,不时有人骑车从我们身旁驰过。我回去后,写下了《四月与盼锋游兰州植物园》:
四月,兰州的阳光是金子做的/那时,你迤逦而来/池塘里半破败的荷叶/酣睡在水面上/不远处的白色风车/也不再吱吱呀呀地转/垂柳倾泻万千温柔/有风
那时你踩着春光而来/密密的细叶漏下了晃动的疏影/阳光下你的额头亮晶晶/发梢轻舞/你从绿杨的白皙中来/一出场便伴有风的笑语/蚂蚁把路面清理得干干净净/花儿无心落座在草丛
那时你我走在林间小路上/不时有单车、双人车带风而过/车上的少年少女也是金子做的/笑声播撒下一串串银铃/路边有房有树/丛林掩映中,矮矮的土墙连着木门/户前六畦新菜,两尊上马石
那时一个方向标,一堵宣传墙,一句小提示/都是一首小诗/你我将就着,把整个春天读过/卖票阿姨的方言,也就成了/吴侬软语/脚步,高一声低一声/响起/而我们都没有回头/任由话语天马行空/我仍不记得当天说了什么/只听见金子在缓缓地流淌/流经白衬衣和泥土
2010年1月26日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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