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感

一物之趣味不同于一物之美感，如论写字，则独以人目所好者为美感之所在，所恶者则无之，趣味则不然，美感所在者固有美感之趣味，失之美感者亦自有其美感以外之趣味，此趣味不关乎人目所辨之美丑妍媸，亦不必关乎观字者于美丑以外别设之高下分别，而独在乎此字彼字之为此字彼字也，既有一字则必有此一字独有之性（时、地、人、字之样貌等），纵有别字之美绝胜之、亦或别字之性绝似之，亦绝不可以此而谓趣味之独在彼而不在此，乃至不可以不及别字之美而谓此字之趣味亦不及彼字也，故美感在于人，而趣味在于字也。一物之趣味如此，一事之趣味亦当如此，一事固有是非善恶成败优劣之分，然是非善恶成败优劣独关乎临事之人所作之取舍分辨，此泥乎其表之取舍分辨固不可废立此事之性，徒以愈彰万事皆固有其不辨优劣而独有之性也，如论史事，则治平之世所以悉之而取益者也，乱倾之世所以察之而除弊者也，是非善恶种种取舍分辨亦皆尽然，故一事必有一性，而一性必亦关乎一趣也。由此观之，世之万物万事，不论其高下分别、取舍分辨，无不各自独有其趣，常人所以不可味之，非以万物万事之无趣，而以人之杂念杂欲蔽其赏玩趣味之本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