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湘西的十万大山中,我是大山的儿子,更是水的儿子。
在这些弯弯绕绕的山里,有一条从远方流过来的小溪,我小时候总爱爬到山上去摘野草莓,爬到山顶,就能从山顶上看见从很遥远的地方嫁过来的溪。之所以我会用嫁过来这个词,是因为我出生的小村庄,靠着它的血液而生活,它就像母亲养着村庄里的一代又一代人。
春天,春朝带雨来的急,大雨连绵不绝,无声无息的慈润着它。村民靠着翻涌的溪浪带走了许多冬天过年剩下的残物,靠着它丰厚的溪水,灌溉庄稼,种菜养鸡。盛夏是年中最热的时节,溪里小孩洗澡,大人洗衣。溪边的大树荫成一片,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咕咕鸟的叫声。听到咕咕声,就是村庄里的中午饭点了。村里的小学校就会打开校门,让读书的小孩子回家里吃午饭。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秋去冬来。现在的我已有二十岁了,小溪的模样也变了又变。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啊。我家下面下面的小溪,也变成了把儿女养大后,风烛残年的老人。
前三年,因为要开发旅游,镇府就决定修一条直通往旅游景点的路。要想富先修路,所以那条从远方嫁过来的小溪让儿女在自己的身躯上建了公路。
坚固的钢筋从微润的溪流中插过,冰冷的水泥在它肉中发芽。
在十万大山的湘西,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溪州村,失去了它的小溪。
我站在历史发展的顺流里,站在它为我托出的高点上,无助的哭泣,像个刚从母亲温暖的子宫里出来的婴儿。我亲爱的小溪河啊,它的青春已不在,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和我说过,世间万事万物谁都逃不过死亡的规律。
后来,我在老了的小溪旁边种了一课杨柳,我自私地把它看成是小溪新的生命。
刚种的杨柳摇摇晃晃,被风一吹,垂下的枝条就开始舞动。
村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只剩下家里的老人守着年轻人在外打了十几年工赚来的水泥房。村里的小学校也关门了,来大山里支教的老师走了。
过完了今年的冬天又是一年,可是一生能有多少个一年呢。人的生命不长也不短,在世也就几十年的光景。用自已身下的两条腿,用口袋里的几分钱,去过了许多地方,看过了太多风景,如痴如醉般地走马观花,等自已老成了像是流不动地死水一样,慕然转头,才发现,还是故乡的风景好。
小溪州的山也是缠缠绵绵,一山牵着一山,虽不似桂林、张家界的山清秀挺拔、剑出高云。它独有它的色彩,它独有它的孤独。
从族谱往前翻到头,小溪州的村民也不知道小溪是从什么时候嫁到这里来的,我作为小溪的孩子,经常在想,也许小溪在洪荒时代时就嫁到了这。
时代的变迁,文明的发展,小溪只是普通的小溪,没有在历史书上画上浓厚的一笔。
我在小溪旁种的柳树,我自私的把树看成了小溪的新生命,我希望它能陪着我过春夏秋冬。
从远方嫁过来的小溪,是养育我的娘亲。
我永远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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