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苏州河畔。
盛夏星夜。
吱吱响的虫鸟，当街小贩偶尔叫卖，百盏河灯，美不胜收。
但在这寂寥之间。
靠近街边的听雨轩却人声鼎沸，虬髯大汉端坐中央。
一精神矍铄老者，站立在八排大桌中央围成一圆形之处。
他鹤发童颜，面容慈祥左手百折扇，上画洞庭山水，右手实木惊堂。
他红润脸色，嘴唇干瘪道:“这三狮子的结局，各位都端的清楚了吧，大狮子罗万里是武林至尊，落得个家破人亡，二娘公孙青原可以置身事外也为爱身殒，而这小狮子蒋独明帮派，却被这大王朝派出的八爷十四爷带火明兵一举平定。”
虬髯大汉沉吟良久终于问:“敢问老者，这蒋帮主最后如何?”
众人把目光投入眼前这人，觉得这人生得真是奇怪，身材壮硕还有些肥胖，眼角有颗星痣，蒜鼻方口，细眼虬髯，粗布麻衣端坐，让人觉得很是怪异。
更怪异的是，众人只当这是说书人的编造故事，想不到这虬髯大汉居然像个孩子一般沉浸其中。
这说书老者在此说书有两年余，他只会一部论侠，所以每月只来三五次，说得不多，所以才刚说完全书，他的名号无人知晓，只知道姓邓，看他外表佛性十足，又乐善好施，被人称作“百卷佛侠”邓老。
这百卷佛侠说完全书，正准备自己的行李，忽然听得这半空一声惊雷，兀自那大汉提问蒋独明的后事如何?
邓老眼神忽然闪动星光，似乎再次出入那个年代。
他开口:“风卷残云，战火延绵，铁蹄践踏中原，江湖人士殆尽，小狮子蒋独明当然该死，小赛王阿齐王驾临青木河，和三狮子军团议收编之事，还抓了邱大侠的红颜知己朱冰玉想逼出邱大侠义弟邓啸哀，逼其归降朝廷……”
众人一听这段没听过，于是便都沉声，侧耳倾听。
忽然惊堂木一拍。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顺利，一蒙面侠客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下朱冰玉，并只一招灵犀一指，重伤百军头目小赛王八爷，使其不得不退出青木河，三年未有大将敢来。”
他咂咂嘴喝了口香茶继续说道:“但是蒋帮主却被手下风雨雷电四使出卖，被押解京城处死，风赢春，雨漫天，雷飞云，以及早夭的司徒过夏一时间处于众矢之的。”
各个茶客心中不禁唏嘘长叹，这百卷佛侠老者说书通篇论侠，其实谁是侠?
各有各的看法。
一人道:“邱夜舟，从出场便是家恨一身，只为复仇而生，从而习得绝世武功，却发现自己复仇之事个笑话，这算是侠?
邓啸哀是个更大悲剧，以为是邓氏一族王的后裔，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另一女茶客小声道:“我看林律和雪儿短命鸳鸯，只是战争的牺牲品。
三足，天算子蒋独明，武林盟主罗万里，早年的微笑主人邓落父子，也只是军阀而已。”
众人立马附和一阵。
一眯眼富家子翘着二郎腿道:“司徒，李阿福丁洋，白胜雪，公孙青，冯虚风等等之辈，更不必说，还有无数这场喧闹的蝼蚁，何来侠言?”
这虬髯大汉满面怒色，忽然拍案而起，道:“你们这群看客到底懂得什么?何为侠?非要抗击邪恶，为国为民才是侠?”
众人被一阵怒喝懵了脑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虬髯大汉道:“这苦命的邱夜舟，是名门世家之后，其父母都是守护中原武林的英雄，邱夜舟为家族承受仇恨，忍辱负重，但是遇到杨老九病重他暂且搁置复仇，其义也。
和猎狗黄雪单刀赴会杀死仇人邓落，其勇也，为误会金钱姊姊而悔恨跳崖，其情也，为答应老祖之言而和朱冰玉邓啸哀及爱人白鹭永居崖底，其诺也!”
看客一时语塞，满面通红。
“再说木头，他为杨老九杨妈妈守孝终身未娶怪罪自己，其孝也，取无义钱庄无义罗宅也是大义，义释白鹭，和大哥和解，和邱夜舟抗击外族多年老来隐居，也是大忠。”虬髯大汉有些激动。
“林律和报国无门投靠邓氏，轻取太白酒庄，为雪儿而死，雪儿大彻大悟亦殉情，他们并非短命，而是完成一段任务后，去了下一程，至于三足确实军阀，但是息兵罢战多年，百姓才得以在铁蹄下得以喘息，这难以否认!”
女看客低下头。
“至于司徒，李阿福丁洋，白胜雪，公孙青，冯虚风等也是乱世脱颖而出的人杰，否则你我怎会知晓其名讳?我们本就是无数这场喧闹的蝼蚁，何来蚍蜉撼大树之言?””
富家子放下二郎腿，也觉自惭形秽。
说至精彩处，虬髯大汉涕泪交加，百卷佛侠鼓掌称赞。
众人亦掌声雷动。
邓老道:“这些人有些的确成不了大侠，但身上有十足胆气侠气，这是侠，也是我论侠原因，而且这故事并非杜撰，原始我三年前游历江北亲见亲闻。”
一众看客登时目瞪口呆，没人多说一句。
说着矍铄老者和虬髯大汉并步走出茶馆，走至半路，老者道:“雷兄弟,方才你不免一些激动”
这大汉居然是风雨雷电的雷飞云，这若是让看客知道更得惊呼。
雷飞云拱手:“老者在上，方才你仍旧有一点遗漏。”
百卷佛侠道:“哦?”
雷飞云道:“风雨雷电四使虽有不堪之处，我断不敢避讳，但是绝没有叛徒，从古至今，从风吹土尘到山峦峰聚都没有，而且我四弟代替蒋帮主赴死这事我只敢和你说!”
百卷佛侠不觉呀然一惊，良久端手抱拳，道:“你们也可谓侠者啊！”
这话还未说完，人群里冲出一白白净净清秀小姑娘，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五官灵动，身材娇小，她口齿不清:“刘……刘哥哥，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在外边不带着白羽玩……我们一起玩啊……”
“白羽，你怎么出来了!我叫你在家等我，我不过听得我们当年故事吸引，而耽搁了!”
雷飞云再拜老者:“白羽现在是我妻子，她痴呆多年了，几年前我在一家妓院门口救下她，即使是武林盟主后代又何如?”
罗白羽又一直喊:“罗哥哥罗哥哥……”
百卷佛侠不觉泪下，道:“黄山处有个灵侠医仙，你可去也!”
雷飞云大喜过望，两人相谈良久，才依依惜别。
这时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苏州河开始醒悟过来，来往绿波船客，买早点蒸汽朦胧了无数双眼睛。
而雷飞云背着白羽一步一步往黄山走去。
诗曰“江湖夜雨十年灯，桃李春风一杯酒。”
每一步都是泪血，每一步都是江湖，每一步都是我们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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