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

1、

天蓝如洗，深邃无垠，河边怪石上沉睡的青年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张林摇了摇脑袋，看着散落一地的桂花，随风飘向半空，一脸的茫然。

脑海之中空空荡荡的，似乎有些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说。

张林转头看向风衣男子：“你是？”

风衣男子笑了笑：“这不重要！”

张林看着一地狼藉，说：“发生什么了？”

风衣男子说：“没什么，一个荒诞的梦罢了。”

他转身缓缓走开，地上漂流瓶中浮现一团紫色光芒，可以看到张林的身影，隐约有着莫名的悲意。

2、

大概是两年前，张林大学刚刚毕业，找工作接连碰壁，连女朋友都分了，一时心灰意冷，到了河边。

他是准备跳河自杀，可是眼尖的他，立即瞥见河面上的漂流瓶。

鬼使神差捞了上来，发现是个女生的娟秀字迹，特别好看，那句话让他感到心暖：

南风末起，念你成疾！

他想了想，拿出纸笔，回了一句：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看着漂流瓶远去，他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不知为什么，他又来到了河边，似乎约好了一般，那只漂流瓶早在那里等着他。

他捡了起来，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小字，大抵是女孩在介绍自己，希望和他这个未曾谋面的人交个朋友。

张羽洋洋洒洒写了一些东西，塞进了漂流瓶里。

第三天他果然得到了女孩的回信。

那之后很多天里，他们靠着一只漂流瓶，交换着彼此的信息，他们聊了很多，从童年捉蟋蟀荡秋千的趣事，到长大后上大学找工作的苦恼。

总之她很善解人意。

张林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他想像着她的样子，将自己可以形容的美丽，都安放在了女孩身上。

他日也想，夜也想，逐渐茶饭不思。

哪怕能够见她一眼也好，就一眼！

他如此想。

又一天早晨。

女孩说她喜欢桂花，如果他来，请带着一篮桂花，到河下游的村子来看她，并告诉他那个村子就叫桂花村。

他兴奋异常。

当日他就准备好了桂花，带着满蓝清香，踏上了寻找桂花姑娘的旅程。

3、

下游的路，比他想像要难走，他一双鞋都快磨破了，可是眼前的路还很长。

这一天他坐在石上休息，忽然一声虎鸣响起，一只斑斓猛虎跳了出来。

“虎，老虎！”张林吓坏了，拔腿要跑，可是一转身撞上了风衣男子。

风衣男子拍拍老虎脑袋，说：“乖！乖！”

张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只老虎异常温顺地扬起脑袋，任风衣男子抚摸。

“吓到你了吧！”风衣男子笑容温和，“我是海苍空，一名风行者！”

风衣男子说河的上游会很危险，又说了一些其他东西，张林听不懂风衣男子在说什么。

但在跟风衣男子交流的过程中，他明白一件事情，风衣男子的目地似乎跟他相同，也要到河的下游去。

不过这一路走来危机重重，遇到事情也越来越超乎他的想像。

他看见人头大小的蝙蝠，獠牙毕露，一双眼睛血红。他看见大如磨盘的蚊子，口器锋利无比，可以轻易刺穿皮肤，吸干其他动物的血。他还遇到人立而起的狐狸，狡诈程度并不逊于人类。

到了晚上升起火，两个坐在火旁有些沉默，张林回想白天的事，脸色不好，不由担心桂花姑娘的安危，把事情跟海苍空说了。

海苍空沉默一下，火光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他说：“有些东西，也许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美好！”

他说得深沉，但当时张林没有听懂。

4、

越来越接近下游。

即将见到心爱的姑娘，张林既兴奋，又紧张，心中浮现出一万种他们相见的情形。

他在想那个字迹娟秀的姑娘，一定有着丁香一般的温柔，也许会踏着落花而来，盈盈走到他面前。

也许那个温柔如水的姑娘，愿意陪他听秋风羌笛，看春雨杏花。

只是命运从来都是爱捉弄人的。

河的下游什么都没有。

没有村子，没有桂花，也没有姑娘。

“怎、怎么会？她说了明明在这里！”张林喃喃道。

“是在这里，可也不在这里，”风衣男子面色凝重，“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他看到了河面上浮动的漂流瓶，他并不陌生，里面定然是桂花姑娘娟秀的字迹。

天水之间，一道蜿蜒裂缝浮现，空间溢出丝丝的光，化作风，推着漂流瓶从河的下游到上游。

风衣男子说：“果然是时空裂缝！”

这个世界的瑰丽玄奇难以述说，时空裂缝便是这样一种存在，它可以将并不相干的两个世界联系到一起，说是虚假，它却真实存在，说是真实，它却不可触碰。

风衣男子一脸凝重。

时空裂缝越来越大，作为一名风行者，他有责任去关闭时空裂缝，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他对张林说：“来的路上，你也看到那些生物，通过时空裂缝来到这里，它们已经发生了变异，如果不妥善处理，后果不堪设想。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一起封印时空裂缝。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一下。”

张林没有说话，他打开漂流瓶，里面是娟秀的字迹：“请带着桂花看我！”

可以想像一个姑娘的期盼，心爱的人会带着一篮桂花，从河的上游到下游找她。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可能相逢的时空。他们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去。

他站在时空裂缝前，感受着丝丝吹拂、冰凉的风，眸子中是难掩的悲戚。

他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也许我可以穿过裂缝去找她。”

风衣男子：“别傻了，也许你还没有到达那里，就会被时空搅碎，也许会像那些凶兽一样变异，变成非人非鬼的怪物！除非……”

“什么？”

风衣男子目光深沉：“除非你能成为像我一样的风行者，可以自由穿梭时空，只是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从此之后，时空会抹去你的一切痕迹，没有人会记得你，也没有人能够记得你，就连死亡都是静悄悄的！”

5、

夜深。

张林已经熟睡。

风衣男子却独坐石上，边上河水隆隆，他的思绪似乎已经飘远。

他慢慢走到张林身边，伸手轻轻一抓，记忆所化的点点滴滴，凝成他掌中的紫色光团。

“桂花……”张林呢喃一声，眼角一滴泪水落下。

他沉默了，将光团塞进了漂流瓶中，放在张林脸边。

有些记忆无处安放，只当一个荒诞的梦罢了，可纵然是梦，也足以刻骨铭心。

你心中是否也有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