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
玉箫。
碧玉螺箫。
这箫与主人,该形神合一,才能发挥威力。
而翩然公子尉迟岚风手中这根碧玉螺箫,仿若与他貌合神离,就连吹奏曲子都吱咽难听。
在翩然公子搭讪莹楚二美之前,本想吹来一支玉箫神曲引起两美人倾目,但这箫就是不听使唤,出不了音律。
尉迟岚风只得硬头皮去“请“两位美女,结果可想而知。
“二蹄狂猪“涂允二可完全不解这种风情事物。他只道拳头刀剑出力量,从前抢掳成性,心智膨胀,也不管是在官家的驿站大厅,借着酒劲就扑奔莹润子楚柔二人而来,口中还色汲汲地念着小美人儿之类的淫词秽语。
润子楚柔早有察觉,二人相视颔首,一左一右各一腿直直向后踢出!
换成一般人物,这两腿可能中他要害取他性命。涂允二还算有些能耐,眼疾手快,双臂回环一抱,竟将两人小腿各自一肢拧抱在他两腋之下。
涂允二醉醺醺道:“还是两个会功夫的小娘子,洒家更是喜欢啦哈哈哈哈!“
说完双臂绞力,就往怀里拽。
莹楚二人可非等闲,各自单腿借力,另一肢腿猛踢涂允二的面部。因被夹住一腿,两女子暗忖遇到高手,于是不敢怠慢,加力踢出!
涂允二感到来势甚猛,无法避闪,只得松了双臂,架到眼前一挡。两脚正正蹬在他的左右小臂之上。这一蹬之力含了两人七分内力,足足将硕大身躯的涂允二震出两丈,背部挺挺靠到墙壁才算止住。
“二蹄狂猪“涂允二这酒可醒了大半。
润子心中积了太多不悦和怨念不得解,今晚被这猪皮样的涂允二戏耍,心中可曾咽下这口气?
在鸿图门中她也算得名声功夫了得,师妹师弟个个敬重的金版子字辈的师姐。因了心中这个穆师弟,她越来越不像从前爽直畅快的自己,处处小心翼翼回应着穆光明,生怕穆光明听了哪句不合心意的话而置她不理。虽然穆光明偶尔的温存会让她暂忘记那么多的委屈与难堪,但又不得不活在穆光明对章颖子思念的阴影中。她心里如擎着巨石步履维艰。每每念及自己如此低下去追求一个小自己两级排名的师弟,她心中就一层一层的苦楚之水泛滥成灾。
但见得被个猪皮样的痞子调戏,她哪能再忍下这口气?
登时杏目怒睁,断喝一声,左右腿接连蹬借桌墙之力,身形如一道黄光眨眼袭到还未起身站定的涂允二身前!
润子化掌为拳,运出鸿图门108式的“迅“字诀,双拳连连爆击而出,外如一团拳雾,涂允二笨重的猪样身姿起身功夫,已被润子在他脸上、胸前、小腹击到百八十拳!涂允二每中一拳庞大肥硕的猪样身体就起一阵波浪样颤抖,根本不及还手,五脏已被拳力震成肉糜!口中已无全齿,一口一口浓血沽沽而出!润子百拳收式,仍不出恶气,摆手一记“冲天烈“直直击在涂允二下额!
多大力道!
多大脾气!
竟将个肥猪样的涂允二斜斜击飞数丈,轰隆隆从二楼一道弧线摔落到一楼正中的三尺高台之上,奄奄一息。
润子飞身跃起,团身收腿,单顶右膝,以上势下,运出八成真力,砸向涂允二!
“着!“
左侧喝声起,绿光到。
正是翩然公子尉迟岚风。
为挡润子由上势下对涂允二这夺命一砸,将手中碧玉螺箫幻化飞刀掷出!
润子只觉侧风恶袭,当即点足借力,跃到一旁。
一楼众人见个半死之人摔到台上,惊恐万分,胆小的呼喊着夺路而逃,胆大的闪到偏僻处一探究竟,还有不动声色者,仍在自己桌位稳坐钓鱼台,自斟自饮。
尉迟岚风身形疾跃,团身纵起接回碧玉螺箫,停落润子一旁,道:“姑娘出手未免过重,人已无力回招,何必赶尽杀绝?“
润子见是刚刚无事献殷勤的翩然公子,便觉这人与那厮该是一路沾花拈柳的货色,只是一个故装文雅一个粗俗不堪罢了。
润子道:“你这人真是无理又无耻!你与这丑八怪肯定一丘之貉!难道我束手就擒被你们这等畜生欺辱才合你的道理?!“
尉迟岚风还要再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辩解。面前这位姑娘所言有理:“难道只能顺了这等无耻之徒的流氓行径而不还手不反抗才算合他的情理?就因为他与这肥头大耳是朋友么?这涂允二平日欺男霸女尉迟岚风你眼盲心也瞎么?
尉迟岚风怔了一怔,拱手道:“姑娘教训得极是!但请看在在下与这涂二哥有番交情,能否借给在一点薄面,饶他一命,许我带他回去诊治,岚风感激不尽!“说完又是深深一躬。
润子哼了一声,道:“还算你知趣。回去好好教你这二哥做人,莫再欺凌弱小!“
尉迟岚风忙道:“谨遵姑娘教诲!“
遂后喊了那四个随从将昏厥不醒的涂允二架离驿站。而那群酒肉朋友早已不见踪迹。
润子喝道:“管驿,今晚凉州十八琴还来么?“
管驿复喝:“来,自然要来。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凉州十八琴的姑娘马上就到!“
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众人又开始了觥筹交错。
在这西凉大漠,每日杀人与被人杀,都太正常了,何况今晚并未杀人。
与其在过去的杀戮中煎熬自己,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明日路死又该谁!
尉迟岚风对这几几断气的涂允二倒是义气,当即送到医馆诊治。老医士见状,脉都不切便连连摇头,道:“回家准备后事吧。“
尉迟岚风遂将涂允二抬送回涂宗武馆。
武馆老大涂允正并未在家,仅有涂允二的夫人在家中守护。
寒冬将至凉州地界,入夜渐深,风吹刺骨。
涂允二被搬进武馆家中,人已冰凉。
涂允二的正室夫人涂吉氏但见涂允二气绝身亡,不悲不哀无喜无伤非愁非怨。
只恭恭敬敬向尉迟岚风行礼道:“有劳尉迟大侠。“
尉迟岚风眼前这位涂吉氏,嫁于涂允二前,名唤吉影月,乃须镜门下六十六名堂座弟子之一。吉影月能文善武,习得一套幽蓝剑法,功夫不在涂允二之下。
吉影月年纪与尉迟岚风相仿。生得肤白胜雪、发卷如烟,一双聚敛神气微微上挑的细长眉目虽不睁大,但兼具别致,尤其娇媚动人。
尉迟岚风年少时曾在须镜门习武三年,位列六十六名堂座弟子之中,与当时吉影月也是同门师兄弟姐妹。
吉影月生得相貌别样,眼目喜人。虽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惊艳容貌,但仍旧引得不少同门师兄弟倾心。
当年尉迟岚风与吉影月并不熟络,各自为学。尉迟岚风不是吉影月当年追求者 之一。
吉影月主攻幽蓝剑法。
而尉迟岚风学的是碧玉螺箫的招式。
三年即晃即过。
六十六名弟子艺成下山,尉迟岚风与吉影月并无过多交集。
尉迟岚风游历四海,三年前过雍凉二州,见涂宗武馆设擂纳贤,便挤入人群一观究竟。
陪同涂允二坐阵擂台比武纳贤的,就是这位“幽蓝剑“吉影月。
时过境迁,六十六弟子下山已一十六年。大家各自变化造化,但尉迟岚风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识得同门师妹吉影月。
故人重逢,感慨良多。十六年前无甚交好的尉迟与吉影月两人,此番凉州再会,心中都生出惜时惜人的情愫。
两人似有默契一样,并未向他人示明曾经的同门师兄妹关系。
擂台试武,正是吉影月迎战跳上擂台的尉迟岚风。四目相交时,无字无语,无念无声,无嬉无嗔,也达成了两人心中仿若十六年前就该有的默契。
尉迟岚风凭得一身俊朗功夫,轻松入驻涂宗武馆。
后来,当尉迟岚风将吉影月揽入怀中云雨相喜鱼水相欢之时,也问道她如何嫁于涂允二如此粗陋不堪之人?
吉影月幽幽言道:“在这乱世,女人不比男人。当初我亦想凭得幽蓝剑法自创门庭。可我一介女子,无依无靠无着无落,便应试涂宗武馆以求生存。“
尉迟岚风追问吉影月:“你爱他吗?“
吉影月从床间缓缓拢起娇身,走到屋中长凳端坐,自抚卷发淡淡道:“不怕你起醋意。当初的涂允二还是一表人才,又能说会道,我正潦倒之际,怎敌得过他甜言蜜语殷勤倍至。“吉影月说完竟笑出声来。
尉迟岚风心有波澜,自叹弗如。
吉影月又道:“其实,说起来你更要大发醋意了。当初我一见涂允二看着我的眼神,也知他可能就只打算将我骗上床去,没想到我会要嫁给他。“
尉迟岚风猛然也起身坐起,闻此言,看着面无其他表情的吉影月,似被某种东西击中脑壳一样。
尉迟岚风自认年少有为潇洒俊朗,如何也比得那形残低俗的涂家老二。他入得涂宗武馆也见得:涂宗武馆老大涂允正长年不在馆中,馆中大小事务、教授学徒都由吉影月一手操办,近年凉州涂宗武馆日益壮大门庭若市,多亏吉影月内外打理甚至亲传武功于入馆弟子。而涂允二只识游手好闲,四处沾花惹草寻花问柳。与一帮狐朋狗友吃喝时还沾沾自喜道:现在武馆不用他出力,他有一个能干能打的美艳夫人,他只要享受这上天赐的衣锦美食美酒美色即可。
每每听到此番话,同坐一席的尉迟岚风便心如针扎,自讷这世间诸多不公。或是这吉影月这番付出,该是给他,或遇一良人他也心甘。
自坐梳妆台前顾影而望的吉影月,从铜镜中瞧见面有不悦的尉迟岚风,道:“从前我不否认爱上过涂允二。“然后起身坐到尉迟岚风身上,张开玉臂环住尉迟岚风的脖子,道:“可现在我爱的是你。“
尉迟岚风宁可相信如此的吉影月才是真正的吉影月。当年委身涂家,她是为了生存,忍住涂允二胡作非为而独自撑起涂宗武馆,只是因为她要强,不是因为她爱他。
一定是这样才是。
否则,尉迟岚风实难自解于心。
为与吉影月能多有时机在一起,尉迟岚风便极力讨好涂允二,为其鞍前马后唯命是从,终于能赢得涂家老二信任,得以长留涂宗武馆,与涂允二四下作恶。
尉迟岚风满心都是眼神娇媚心智独特的吉影月,与涂允二闯荡江湖,已没了是非善恶之辨。他几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能长长久久与她在一起。
某一天,吉影月与尉迟岚风一番云雨之后,吉影月偎着尉迟岚风娇嗔着道:“倒不如你杀掉那头猪,我们便可长厢厮守了?“
尉迟岚风竟迟疑在那一刻。
尽管只是转瞬即逝的一刻。
吉影月作为女人的感觉,已杳感到面前这位曾经的同门师兄,如今的恋人,英俊潇洒的翩然公子,有多少对她的在乎?
甚至有一些如十六年前他们同为学徒时也不曾熟稔的陌生。
如今,在这个寒冬即临的深夜。
尉迟岚风拖了涂允二的尸体回来武馆。
吉影月该是喜是悲,她自己也忽而茫然。
所以,她只作礼数样对尉迟岚风表示谢意,脸上眼中无波无澜,让尉迟岚风见不到半点从前的暗示。
尉迟岚风紧忙还礼道:“嫂夫人言重。小弟多受涂二哥与嫂夫人恩惠,礼当尽力。“而后直身以望,凝视住吉影月依旧微微上扬媚美多姿的眼睛,问道:“嫂夫人,您这日后要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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