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晶莹的雪从高空翩然落下,悄然栖息在怒放的梅花上,在香甜的梦中被一双湿润如玉的手只轻轻一抖,便携了梅的香魂跃进了鬼脸青的磁瓮中,被珍藏于瓮中,深埋于地下,三五年后被隆重请出,轻轻启封唯恐惊醒里面沉睡的雪地精魂。拿来上好的紫砂壶,小心斟上,放置在秀气的茶炉上,慢慢煮透,等到水气氤氲时,拿来一套一律雪白细腻、晶莹通透的小盏,邀来上好的“六安茶”抑或是“老君眉”、“龙井”,看一柄茶叶嫰尖舒展,几片真叶在壶中翻转、腾挪,扭动腰肢,一枝俊秀的茶叶时沉时浮,舒筋展骨如即将幻化成人形的千百年白狐。清幽的水即将变成淡黄继而浅绿、浓绿,袅袅茶香悠然而出沁人心脾。若时值酷暑,一杯杯热茶被请下肚中,一身身热汗过后,是透心的凉爽。饮茶时最好配以浓浓的树荫,雪白的墙壁、潺潺的溪流、软软的吴语,真会把人带入香甜如梦的田园境界中……
思索。中国的汉字真是奇妙的很。“茶”字,上面一草,下面一木,中间一人。一草一木在水的滋润下,将自然之神韵、草木之幽香、雾霭之魂魄、日月之灵秀,缓缓送入口中,其甘甜美满惬意将是怎样?人—时间与日月山川草木雾霭合二为一。此刻便有了“笔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之感,鼻尖被新鲜的晨风之气与各种野花幽香所萦绕,舌尖蓦的碰到了草叶上晶莹的露珠似的,甘甜舒爽,难以言表。是啊,简单的自然之物,用最简单的形式组合起来,便妙不可言,它的丰富,它的神韵、它的味道,明明捕捉到了,却又难以言传。
茶,生于高山之中,长于清幽之谷,像一位遁世隐逸的世外高人,卧听谷风夜雨,笑看鸟飞碟忙,耳听音啁燕妮,采自然之精华,集造化之神秀,承天地之气韵,汇万象之涌动。它的枝叶翠的醉人,花色艳的迷人。浓雾袭来,尽情啜饮;亮雨洒下,沈耽其乐.不知过了多少旭日东升\夕阳欲颓,在时光的隧道里滋生孕育发酵成熟.在腻润如玉的手指尖告别枝头,在银铃般的笑语声中跳入竹篓,在欢愉的歌声中来到茶锅。一番撕心裂肺的灼痛,抽筋剥皮的彻苦后,由少女变成少妇,由无忧无虑的孩子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优雅的蜕变,使其更具内涵。一顶嫰尖舒展开,几片真叶蜷缩住,虽然脱水成干,但仍保持着青绿的本色。其气、其味非但没有减去半毫,反而更加深厚绵长。沸腾的水浸润她,她欢乐的敞开胸怀,沉醉地将自己奉献出来,仿佛来世今生的脉脉情愫在瞬间被点亮唤醒……
茶。简单的一草一木,由人去一“口”一“口”的“品”,用简单的形式,完成了最丰厚、充盈的生命历程。最后,人们还要一“口”一“口”地去讲,去想象、去创造。这一草一木便成了千百年来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文化”。她既可以为文人雅士寄托情思,“一部《红楼梦》,满纸茶叶香”;也可为农夫解渴生津,“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她既可雍容华贵的居庙堂之高,也可小家碧玉般处江湖之远;她既可与玉盘珍馐为伍金樽高盏,也可粗茶淡饭于瓦瓯泥盆之中。无论怎样她都碧绿清冽,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沁人心脾。无论沸水给予滚烫的炽爱,抑或是温存的、冰凉的爱,她都欣然接受。即便倾泼于地,也无怨无悔,把一抹碧绿永远留在人们心中……茶。我在父亲泥炉上的瓷缸中喝过,在炎炎烈日下打麦场的瓦罐中喝过,在朋友盛情的款待下喝过,在闭斋的穆斯林家中喝过。小口小口地啜饮过,大口大口地灌过。在幽幽的烛光下,密密的竹帘后喝过,在疏疏的树影中,朗朗的笑声中喝过……茶香是喝过之后的绵长回味。她既不是苦,也不是甜,还不是香,她就是她,她的味道就是茶味,就像那一抹阳光,看似简单,其实包含了赤橙黄绿青蓝紫……
茶香中浸透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圆满。茶香中传递的是生命姿态的本真本色。茶香中浸润的是简单充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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