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真》二 死人财
“你一块,我一块!”
宋吃鱼说罢,又夹起一块水煮白肉二话不说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然后囫囵的咬两口立即吞咽入腹中,接着又说道:“阿真,你的手艺真好,这五花肉真好吃,比万珍阁大厨的水平也差不多了。”
宋真也咬了一小口水煮白肉,仅有五花肉本身的清甜香味,若更严苛一点,可以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甚至陈大婶儿家做的五花肉都要比这一碟水煮白肉好好吃,更别谈宋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万珍阁里大厨精心烹制的作品。
宋真知道宋吃鱼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她,但她心里很清楚宋吃鱼为了能够吃上这一餐肉要冒多大的风险。
卖情报宋吃鱼说得虽然轻巧,但是宋真心里明白,这种收集情报的探子在有些人眼中实在厌恶得很,很多人恨不得都杀之而后快。很多情报探子都住在城里,因此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有生命威胁,可是宋吃鱼不一样,他住不起城里即便是最破烂的土屋,只能住在这东城门外的贫民区,过着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
往更严重的说,甚至每一天的晚餐都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阿真,今天有菜有肉,我们干一个!”
宋吃鱼给宋真和自己倒上酒,那瓶底剩下的酒刚好够他们两人分。
……
翌日清早,宋吃鱼便早早进城来到位于城南匠人区的铁匠铺,在老铁匠起床干活的空挡力他会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清理前些日里打造出来的常用生活铁具,整理归类好在上午将这些器具送给客人。
当宋吃鱼做完这些,老铁匠才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
铁匠铺里不仅仅宋吃鱼一个帮工,还有一个正式的学徒,叫做李二虎。他与宋吃鱼一样都是最宋城里最穷的那群人,但不同在于李二虎天生一膀子力气,而打铁需要的就是有足够的力量挥动铁锤,将烧得火红的铁里面的杂质锤炼出来,锻造得无比结实。
至于宋吃鱼,他从小就是孤儿,要不是在四岁的时候被宋真捡到,现在怕是早就冻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这么多年来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骨瘦如柴的他根本就不能长时间挥动铁锤。
因此,尽管李二虎每天都没有按时按点来铁匠铺,可是老铁匠依旧十分偏爱李二虎,而对于起早贪黑的宋吃鱼没有半分重视。
“小宋啊,你把这些剪子、镰刀包好送去城北的陈员外家,记得一定要收钱交货,你上个月的工钱就从今天收到的银钱里面出了。”老铁匠翘起一条腿坐在烧得正旺的火炉旁,手里端着一只紫砂壶呡了两口茶水,带着微笑说道。
宋吃鱼听了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他在铁匠铺干活也快整整一年,知道这个北城的陈员外最喜欢拖欠工钱,而他这个月的工钱要从陈员外手中得到,想必比登天还要难。但是他今天必须要拿到工钱,不然今天晚上回家,宋真怕是要陪他一起饿肚子了。
宋吃鱼自己饿肚子完全没问题,可是他舍不得让宋真也饿肚子。
因此,今天这个陈员外家的货款一定要拿到手!
宋吃鱼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背起早就打包好的农活器具,在李二虎揶揄嘲笑声中离开了铁匠铺前往城北陈员外府。
这一包农活器具包含了剪刀、镰刀、斧子等,大大小小加起来得有三十多件重达百斤,以宋吃鱼干瘦的身体来说,背着这一包器具十分吃力,去城北之间的十里地他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
陈员外家殷实富足,自己出资建造的一座宅院,是个足有上百间,七进的四合院,屋子极大。即便不进去陈员外家,光是从四扇对开的大门就可以看出陈员外家多有钱。
宋吃鱼是没有资格进入陈员外家的,他再陈宅大门前的一尊巨大石狮子旁边的阴凉地坐下歇息着,感叹这六热辣的六月天。
宋吃鱼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像陈员外这样的有钱人,竟然愿意找老铁匠打制铁器,而且又极其抠门到甚至不想给钱白要。
“有钱人的想法,我真是理解不来。”宋吃鱼感叹一声,觉得体内力量恢复了不少,这才又扛起满满一包铁器,绕过巨大石狮子走了数十步才来到陈宅正门,将铁器放在地上,抬手敲门。
轰嗵!那四扇对开的铁木制的大门极为沉重,竟然被宋吃鱼轻轻的一巴掌给拍倒,重重的砸在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隆声,接着迎面扑来的竟然是浓烈无比的血腥气味。
宋吃鱼给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他看见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满是鲜红的血液,薄薄的铺了一层。
宋吃鱼不知道陈宅大门后的这个院子有多大,但他知道血水能够薄薄将这院子铺一层,定然死了几多人。
说来也奇怪,宋吃鱼看见这样的景象,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除了最开始那瞬间的震惊之外,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转身看向陈宅外面,走到街道上左右打量,此间正是正午十分,太阳最毒的时候,街道上根本就没人,而这里是城北,这座宅子是陈员外自己出资盖的,左右也没有个邻居,相对来说有些偏僻,难怪这一地的血腥还没有被人发现。
“陈员外家这是惹了什么人,竟然被灭门了!”宋吃鱼再次站在陈宅大门口,看着满地血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在思考,要不要一脚跨进去,发一波死人财。
宋吃鱼是孤儿,他从小就与宋真相依为命,这十一年来他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捡过富贵人家的垃圾堆,喝着天降雨水就着苦涩的野菜根,也不知到多少次从死人身上扒食物与衣服,他早就见惯了生死,也发惯了死人财。
以前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但是现在,他们在宋城外有了一间茅草屋,宋真每日都在等他回去吃晚饭,若是这一次在陈宅里扒尸体被人查举,怕是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可是能够屠杀陈员外满门的人,尤岂会做出扒人尸体这等事情,这陈员外满门的尸体身上,总会给人一些惊喜。
宋吃鱼考虑扒尸体给他带来的是生或者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什么道德层面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他现在想要活着都这么艰难,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去考虑道德问题。
或许那些读书怀有圣人之志的儒生们即便是无米下锅,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可是宋吃鱼他是个孤儿,没有读过书,便是认字也是因为被逼着讨生计而学会的,他根本就没有那种圣人之志,他只想好好的和宋真一起活下去。
宋吃鱼思考的过程总共没有持续三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拖沓踌躇之人,向死而生,这是他一直信奉的道理。
反正都已经在生死之间徘徊,不是死就是生,何必想那么多,这么多无主的钱财摆在面前不拿王八蛋。
宋吃鱼将铁具随意扔在地上造成自己慌乱离开的假象,然后钻进陈宅,绕过那满地的血水,越过第一个院子来到第二个院子,第二间院子里的血腥味相比第一间要淡一些,但地面依旧铺满了一层薄薄得血水。
第二个院子也没有任何尸体,这令宋吃鱼感到有些意外。他并没有去搜索每一间房,而是飞快的朝下一个院子钻去。
陈宅是个大宅,七进的院子,越往里的院子住的越是陈家地位高的人。自古以来就有妇孺女眷住在最深处庭院的规矩,因此前面的一两个院子宋吃鱼根本就不太在意。
走进第三间院子,宋吃鱼终于见到了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们留了一地的血,地面上的血水痕迹相较前面两间院子要浅了很多,不过却更粘稠,以至于宋吃鱼找了个木板绑在脚底,以防止暴露他的鞋印痕迹。
这几具尸体皆是男性,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太华丽,瞧起来应该是有足够能力住在宋城里,做点小买卖营生的主儿。
宋吃鱼毫不客气再这几具尸体上抹了一把,果不其然让他摸出了几块碎银,凑起来大约有二两,这些银钱足够他和宋真吃上好几天的五花肉了。
收光了这几具尸体身上的银钱,宋吃鱼又奔向下一间院子。
第四间院子里竟然没有一具尸体,地面上的血迹更加粘稠,不仅如此,血腥之气像是突然变得浓郁起来,便是宋吃鱼从小就见过无数尸体的人站在这间院子里也是有些想要作呕。
越过第四间院子来到第五间院子,终于见到了数量众多的尸体,并且大多都是女眷。
宋吃鱼毫不客气翻出了十多两纹银,至于那些女眷身上的金银首饰,他却是一样都没有动。
他今日前来扒尸体只是要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因为陈员外家背灭门,他自然收不到铁器的工钱,没有要到铁器工钱以老铁匠抠门的性子断不可能给他开上个月的工钱,所以为了接下来一个月不饿肚子他只能这样做。
翻过第五间院子,宋吃鱼就要前往第六间院子,可是在过堂道时却被一堵无形的墙给阻拦下来,任凭他使了怎样的方法都无法越过那面无形的空气墙。
碰到这样的情况,宋吃鱼立即明白过来第六间院子以后,怕是有更为见不得人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够知道的。当即他便怀揣着十几两纹银退出了陈宅,也不要那些铁器,瞄准陈宅附近没有一个人影,登时飞奔离去。
宋吃鱼本想再将这个消息卖给那座幽深庭院的主人,但他冷静思考了一下,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揭开定然会震动整个宋城,那座幽深庭院的主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应付得下来,于是他便没去那座幽深庭院,而是径直回了铁匠铺。
老铁匠看见宋吃鱼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也不见宋吃鱼手中有钱袋,当即怒起破口大骂。但是老铁匠看见宋吃鱼这般浑不在意口中念念有词的模样,心中起疑,不由问道,“宋小子,陈员外打你了?将你打傻了?”
却不料宋吃鱼突然一声笑,接着故作慌张轻轻说道:“血水,一地的血水……”
宋吃鱼也不说完,仅仅说了两句便大叫一声夺门而走。
这是宋吃鱼的计策。
他去陈宅摸尸体前后不足半柱香,当时又是午间陈宅附近根本就没人,散落一地的铁器可以让他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惊吓。然后回到铁匠铺对老铁匠神神叨叨的说了两句再多路而逃,在他看来完全符合被吓得失了魂的样子。
而能够讲陈宅灭门的人似乎也不屑于去摸尸体上的银钱,这样一来,就算是日后陈宅东窗事发,任何事情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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