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坪山完小,我生活很憋闷。离了那帮哥儿们,这个破学校食宿条件又差劲,还叫我教二年级……我真的只有苦笑的份了。
坪山完小五个年级一共就五个班,七个老师,除了教导,只会喝了酒发牢骚的教导,老是爱谈铲除干部终身制和学校领导权限分明重要性的教导,加洪校长、王老师和我,还有三个女老师,此中最年轻的也是有一对在读一年级的双胞胎的母亲。我当然不会和女老师们去婆婆妈妈,也不能和教导今朝有酒今朝醉,和洪校长更不能,他是埋头苦干大干特干,什么都干个没完没了。因为同病相怜吧,我只有跟王老师才有些共同语言。
王老师只是四十挂零,但看上去却比我年过半百的父亲还要显老。他平时沉默寡言,来去无声。我在这个镇里有三年了,但来坪山之前还真不知有个王老师。像我这个外地人一样,王老师周末也常不回家,我起先还以为学校离他的家也很远,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休息时他爱把自己关在楼上,出门与人打招面,总见他愁眉锁眼的,胡茬子发白,又硬又长,头发也不修边幅,活脱像个刚获释的劳改犯。洪校长不只一次戳着他的背对我说:“怎么能如此为人师表?”
虽然我知道王老师的不多,但我觉得他有着很深的苦痛,这一点使我下意识里想去多了解他一些。我很快就发现王老师字画很好,还正上函大。于是我常去打扰他,要他画幅花鸟送我布置房间或出刊。原来王老师其实很健谈,像我一样不用喝酒就能发牢骚,抱不平。我们就一次一次在一起发发牢骚,发了一通后,他就递给我一支烟。我只喝酒不抽烟的,但我还是接了,点了。之后,我们咳着,彼此盯着对方闪亮的烟头,沉默半晌。我觉得不能只抽他的,后就常买一包好点的,等一起过了牢骚隐,敬他一支,自己也陪着来一支。我竟那么容易学会了抽烟。
比洪校长少一双手年纪,前几年就提前病退让儿子顶职接班、随夫在任的校长夫人,为我对王老师的过分接近而担忧了。有一天傍晚,我去拿饭菜,趁厨房里没别人,她偷偷地告诫我:“他……是犯过错误的!”
“谁能不犯错啊!”我有些不以为然。
“你不知道,很严重的。”校长夫人说得很严肃,“他对女学生……不尊重。”
“真的吗?”我心里真的吃了一惊。
“年轻人,千万要克制啊,注意别走火!”她带着开打趣的口吻对我说。
我顿时大笑了起来,不,不是大笑,而是狂笑。
我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并且我觉得这打趣也极大地污辱了我。
我笑得很成功,因为她足有三天不敢跟我讲话。
我由此开始讨厌这位校长夫人。并且并不只是我,大家都把她当“太平洋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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