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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词】第二回 | 初征

【凉州词】第二回 | 初征

作者: ItzhakWoolf | 来源:发表于2018-07-01 21:53 被阅读1次

           “从蓝田到此地也要走个七八日哩!”花白胡插嘴道。

           莫非也是戍卒?王忠暗自琢磨,不然也不会有人往越乱的地界跑啊。虽说黄巾贼闹起来时有难民涌入三辅,但除了人均耕田少了些,也不至于饿死人。有粮的地方不待,跑这里来做什么?当年右扶风征召的壮丁,十有八九在战场上死的死散的散了,想自己那样已属老天眷顾。不过对于右扶风来说,壮丁死一个来一个呗,不愁地没人耕。人爱往战乱的地方跑,世道就在这一年之内变了么?或者,三辅早已人满为患,原乡人也无处可去了么?帝国的人民,好像又多了。

           听了大伙儿各式各样的描述,王忠的心里大概有了个印象:这刘雄鸣大概是个胡须全白、身材高大却不甚灵活、仙风道骨、五十岁左右的长者。却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此地这群驼背佝颈、脏兮兮、言语粗鄙的老兵油子联系在一起。或许这是仙人摆的谱吧,不屑于与老兵同列,不齿与他们谈笑风生?王忠这样思忖。

           当然不能为了个别缺席而耽搁训练。王忠掂了掂矛。这矛还真不长,大约六尺不到。队伍里有些个八尺壮汉的,矛在他们手里,倒像是一把长一点的刀,略显滑稽。矮一点的家伙们也几乎高出矛半个头。

           王忠找了块高些的石头站了上去,提高了声音:“有多少人是头一回用矛的?”

           下面约摸有三分之一的举了手,大概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下,偶有两个五十来岁的。

           “把左手放在前扶着,右手放在矛尾用力,使劲往前刺,”王忠示范道,“来,用过矛的那几个,一个带一个地教一下。”

           就这样,王忠的队伍靠着“传、帮、带”的持矛授课法,每位兵丁都有了千奇百怪的姿势。

           什么时候是个头?王忠蹲坐在石头上,手撑住了额头,全身每寸皮肤都散发着无奈的味道。

           就这样,叛军攻官兵防,官兵反攻叛军藏的日子持续了数月,王忠也就是不停在忽农忽兵中转换着角色。不过这些训练也没能实践上,或许是泥阳太偏僻了,以至于叛军一般也看不上。“傻人有傻福,穷人穷开心。”王忠时常在挥锄头时这样出了神地念叨着,似乎这俯仰之间便是侥幸,便是乐趣。但时而凝视锄头时,又会感到不寒而栗:当年破黄巾孙夏时,成千上万的农民在官军的枪尖白刃下,挥着的正是这翻土除草的物事。自己仍然记得刀剑削断他们手中锄头上朽木的触感。那声音不大,但像是他们家乡亲人的呜咽。被削断锄头的贼军农民会立刻扔下半截杆子往回跑。那些试图离开战场的农民,头颅几乎都凌乱地码在了贼军监军小队长的脚边,神色各异。还有些,在逃跑的路上若能捡回些能充当兵器的长条,还会满脸侥幸地回来,神情中掺杂着无知无畏的颜色,气喘吁吁地猪突而去,直到精疲力竭,被官军的长矛刺穿胸膛。这一刻,黏湿的感觉又从手和锄柄间渗出,鼻子里也感觉似有血臭,全身仿佛有哪个部位腐烂了一般,蝇子在眼前盘旋。王忠丢下被汗水包了浆的锄头,一屁股瘫在地上,不敢想那些所谓军功。那军功得来之处,不是正义王师对抗邪魔妖道,而是一个农民将使唤起来不如锄镐顺手的长矛敲进另一个他乡农民的脑壳。而那个他乡农民,家里也定有个在儿子从军后,难遇乡人、独立田头的白发老母,逢人便扯一段颇有共鸣、关于家长里短的“双边会谈”。

           这样耕耕种种也没有仗打的日子,任谁都会放下心防。民兵训练从三日一次变成五日一次,又从五日一次变成了十日一次。队伍里的大家除了忙农事外,几乎都闲得开心。王忠也时常听当地人们讲这里的风土人情,也和他们说自己家乡的事。一个个大丈夫似乎也都变得像自己的母亲一般,时不时立在田头找人闲聊。除了泥阳当地的事,令王忠感到新奇的还有那二十名在花名册上写着祖籍富平的民兵。从泥阳到富平远隔千里,却在此处有相当一部分的移民。

           有些年纪大些的富平籍民兵给王忠解释:“永和年间征西将军败在了羌人手里,朝廷就将北地郡靠近羌族的县乡迁到了三辅内的高陵,离长安不远。俺们父祖辈这些个年纪大走不动的或是当时拖家带口的就近扎根,还在北地郡,也算是不离故土吧。算起来到现在,也有四十六年喽。”听者无不慨叹。王忠随意翻着花名册,几乎所有人家乡的风土情况都掌握了,那个数月前大伙嘴里的蓝田神仙长者的印象也越来越淡,剩下的也只有他的缺勤记录。

           就在这个贱民之命便宜得像是当季雨水的时节,朝廷拒绝了司徒崔烈放弃凉州的卖国建议,任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替代曾在年初御羌无功的讨黄巾名将皇甫嵩,派董卓、周慎、孙坚、陶谦等在其帐下听用,又命令凉州边郡的各武装力量,收缩防线,在抵御逐渐逼近长安的叛军的同时,时刻做好南北面的调度工作。

           王忠也很快接到了县尉的通知,他们的方向是过漆县,向高陵一带进发。当这一消息告知给队伍内的兵丁时,大部分都有些沮丧或是惊慌,唯有那富平的二十人欣喜地额手称庆。原来他们各自有亲戚在高陵,尤其是那几个年纪较大的,当时十来岁就结婚生子的他们在迁徙时被编入了与自己亲人不同的队伍,流离他乡。他们纷纷请求王忠帮自己写封信寄回去,好让亲人们届时出来相迎,也好顺便回去在父母坟前抔一抔土。王忠自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只是时间有限,凭那几个老头的记忆,当时被分配到一个村的就写一封,让亲戚们互相告知。一个晌午的时间,就写了近十封,找了俩县里腿脚快的小伙,每人各给了二百枚五铢钱,带上木简,令吃了午饭便立即动身赶赴高陵。

           次日,大伙已收拾好了行装,军器库也备好了兵刃,王忠带领着这九十九兵丁,和其他四名屯长,跟着县尉,一字长蛇地开拔了。这一路大概要走个六七天的。一路上的头两天,大家都话不多,看样子是牢骚也好,是欢欣也罢,都在出发前一天说完了。但到第三天开始就不一样了,大家也开始嬉皮笑脸,互相调侃抬杠,好像前两日的寂静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尽管县尉和各屯长不断提醒时刻警惕,在边境行走仍有叛军伏击的可能,但在不听军令、玩世不恭这方面,那些没打过仗的小年轻反而在拥有人人皆兵的凉州军事氛围的部队中占了上风,安静了片刻,又开始嬉闹起来。还是一样的投庄露宿,第三天仍是那么安全度过。

           “明天就要到漆县了,”县尉集合了各屯长,与他们叮嘱,“走出这里才算是到了司隶校尉部,才算安全。千万别让自己队伍里的人松懈下来。叛军这几个月来都在试图推进,总有一些会在州郡边境埋伏。”各屯长领命而去。

           第四日清晨,在县尉的指挥下,全县人马开始急行军。各屯长也都叮咛了每位兵丁的纪律,人衔枚,马勒口,轻声疾走而过。行至一片密林,此处薄雾弥漫,杂草丛生,行军速度稍显停滞。县尉令大家用矛拨开灌木,加速疾行,好歹维持了行军速度。王忠队的梁大脑袋腿伤刚愈,在泥阳时平日走路倒也无大碍,但自行军以来每日步行时间增多,此处又地形复杂,阴雨连绵的天气又令他创口复发作痛,至密林深处时便再也走不动了。同伴检查一看,那创口又开始流血。王忠队是全县人马中的最末一队,自然可以停下来稍待,令前队一人注意大队去向,以防走散。

           正当队友换完药,给梁大脑袋包扎时,忽地在这密林中响起了似狼嚎般的声音,四面八方地从树缝间、薄雾里渗进来,幽暗的氛围令人不寒而栗。全队人不禁都打了个颤。回神过来再一看,大部队哪去了?那前队放哨的正待呼唤大队就被王忠捂住了嘴:“此地凶险,既然听见群狼,有伏兵否也不可知。”下令立即背上梁大脑袋,领队伍向前哨所指的方向快速行军。

           走了片刻,忽听到同适才一样的狼嚎划破了寂静。蓦地,打队伍右边出现一支人马,距此处十步开外,人声鼎沸,兵戈齐鸣,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马嘶。糟!王忠心想,有叛军伏兵。队里的兵丁们开始慌乱。王忠喝道:“莫惊,列阵!向右持矛!每隔二人有一人向左持矛,背靠背站定!”平日里虽练习不勤,但这些口令兵丁们还是颇为熟悉,惊恐之声渐渐小了下来,各个屏息凝神。

           十步外的队伍向前逼近,树木掩映,薄雾笼罩,不知来了多少人。那队人蹦跳叫嚣,好不热闹。近些了,发现为首一人骑马,羌兵打扮,下令冲锋。那人马开始扑了过来。王忠和手下都强装镇定,脚下直发软打颤,一步不动,坚守原地。五步,已能感到冷风扑面;四步,周围的树叶杂草都开始鸣叫;三步,身上的汗都开始收回了毛孔;二步,脸孔已感到了矛尖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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