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腊月,我们家就有了浓浓的年味。
我的公公今年八十二岁,耳明目聪,说话如洪钟一般,虽然走路需要拐杖,但是四儿三女没有一个敢不听他的话,这不,还没进腊月,就吩咐我婆婆赶紧去操办年货。
从元旦节到现在,婆婆拉上她大女,天天上街,买买买,买回了鸡鸭鱼肉,各种豆类,粉条,海带等等一切过年物品。
婆婆其实比公公还大一岁,但是却是公公的贴身保镖兼保姆,把公公伺候的妥妥贴贴,公公一辈子习惯了婆婆的服务,一天也离不开。
在公公的指示下,婆婆早早的磨了两大盆坡豇豆,做豆子丸子,婆婆的豆子丸子总是做的比别人家的好,爽口有味。
公公婆婆,我们家的年味儿坡豇豆穿着花衣服,几天前婆婆从超市把它们秤回来,拿到磨房去破皮,俗称器(就是把豆子磨成两瓣,)豆子,器好的豆子用水浸泡一夜,撇去漂浮的花豆皮,留下白白的豆瓣儿,撒上盐,葱姜蒜末儿,辣椒粉一起搅拌,然后又去磨房把调好的豆瓣磨成豆渣渣,就可以炸丸子了。
公公婆婆,我们家的年味儿点灶火,劈柴架起,一尺八的大铁锅里,山茶油乐开了花,婆婆左手一抓一捏,圆圆的豆渣从食指和母指间冒出来,右手用小勺一挖,“呲溜”一下丟进油锅里,油锅里顿时热闹起来,一个个小丸子,你挨着我,我挤着你,被油花儿簇拥着,由白变黄,空气中散发着豆香味儿。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一个放嘴里,外脆内酥,满嘴留香。
婆婆笑看着我:“过去,过年炸丸子,你奶总是把小孩吆喝去睡觉,等都睡着了再开火炸,要不,孩子们总是馋嘴。要吃,炸油货时,是不准说吃字的,要不然,油不经用,一会会就没得了。”
我笑了:我娘家奶也是呢!一年炸一次油货,连吃字都不准说,更别说尝一尝了,只能躺床上流口水。
大妹说,有一年炸丸子,我们小的都去睡觉,就我大哥二哥跟娘帮忙,睡梦中,哥塞一个丸子我嘴里,朦胧中舍不得呑下。
公公婆婆,我们家的年味儿说笑中,满满两筲箕金黄干色的豆子丸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大妹拿几个送给爸尝尝,爸说,先送供桌上放一会吧,我等会尝。
婆婆在厨房偷偷嘀咕: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套,老封建!
我知道,公公还是讲究老一套的规矩呢!
今天,他让大妹把丸子放供桌上,意思是让祖先们先尝一尝家里的年货,是一种敬仰祖先的行为。
公公为人正直古板,做事严谨,每年过年,他的一丝不苟,总是让我们紧张,连他最爱的孙子都不敢乱说话,乖乖地做事,生怕惹爷爷发脾气。
公公过年的禁忌很多。特别是过年早上,一大早起床洗澡换衣,穿上新鞋,戴上新帽,端坐在那里,看他的儿子,孙子们贴春联,放鞭炮。
等婆婆的猪头肉煮好了,公公就开始了过年最隆重的礼数了————烧年纸。
公公每次烧年纸都得半小时以上。 正对着堂屋的阳台上,公公庄重站立在中间,儿子孙子们都要站在他身旁,静默不语,他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
公公国立师范毕业,教了一辈子的书,天天把孔子挂在嘴上,过年烧纸也是。
“天地君亲师,孔老圣人,今日……”
“东南西北各路大神,今日……”
“老老先人,老先人,……”不念叨半小时以上,是不会罢休的。
湾子里的老辈人都知道,都把他编成了歇后语,“吴老爷子烧年纸——咕耳祷嘱”。
他的虔诚让湾邻笑谈,让儿孙们城隍恐慌,不能自己。每回,儿孙们都顺从他,让他尽兴、尽情,让他叙叙叨叨。
用猪头肉烧纸,是公公过年的另一个讲究。
不管天晴天阴,冬月下半月,公公一定要把猪头买回来,刨干净,用盐腌好,留着过年中午烧纸时做供品。
公公毛笔字写的好,每年写春联是他最显摆的时候。到了腊月,笔墨纸砚,样样准备齐全,单等艳阳高照的暖日,四方桌子摆在堂屋中间,开始写春联了。
公公写春联不要闲杂人在边上看,只准婆婆一个人跟他牵纸,连他最得宠的孙子都不准靠近。 这几年,他手有点颤抖,加之街上的春联应有尽有,才改为买春联。
买春联他也是讲究的不得了,自己亲自上街挑选,大儿子的,三儿子的,大女的,多少大门,多少小门,多少窗花,他一样不会落下,一份份,买好送到各家,唯恐他们自己买的不好。
这不,腊月刚开门,公公已迫不及待地备好了过年的一切。
婆婆炸的丸子,一个儿女一小兜:“都尝尝,味道么样?等过年时,再弄,再多炸点!”
公公婆婆拉开了我家过年的序幕,我们家的年味儿来啦。
公婆在,我们年过半百仍是小孩,享受着来自长辈的爱。
两位老人,一个八十二,一个八十三婆婆在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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