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还在念初中,家里开始有点积蓄,父母就打算造几间新房。那年村里供批的地基有两块,开始父母择了与老屋相距仅几十尺的那块,认为这样乔迁新居后,老屋可堆堆柴草农具,取用方便些。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到放样时,父母突然改变了主意,挑了距老屋近半里的那块。
这年秋天,我考上了师范,给我饯行的那个晚上,父亲喝得满面红光,颇为自得地说:“可见文相和风水都是有的!”见我们迷惑不解,父亲接着说:“我家几代都有人教书,这是文相;我们的新屋在校旁,这就是风水。”对父亲的观点我不敢苟同,但到这时我已恍然大悟,父母当初为什么宁愿多走半里路,要把新房建在校旁。
我师范毕业,先在外地工作了数年,后调回家乡任教,吃够家和校之间奔波之苦及寓居外乡寂寞的我,倍觉家在校旁“朝出与亲辞,暮归在亲侧”的幸福。
有一年冬天,学校搞基建,外地教师每天冒着风霜雨雪,朝来夕归。而我迟迟起床,却还早早到校,寒风不吹面,雨雪不湿履,令他们羡慕不已。我吃住在家,来往方便甭说,一日三餐,更非学校那单调菜谱可比。每天放学回家,母亲或妻子等我一坐下,就端上了热气腾腾,丰盛可口的饭菜。
记得小女呱呱落地没几天,我们抱着她坐在门口,她一听到学校里的朗朗书声,马上就会绽开笑脸。当她稍长,坐在童车上,见到上学放学的学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从门前经过,她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嗬嗬欢叫。学步伊始,她便牵着母亲的手一个劲往学校走。后来她自己能走路了,一不留神不见踪影也不用着急,准在学校礼堂的台上摇头摆脑表演歌舞新篇。
有时我在上课,她会破门而入,脆喊一声“爸爸”,伸手就来夺我的教鞭,弄得我哭笑不得,忙不迭把她往外推,学生则早哄堂大笑了。在她和伙伴玩的所有童年游戏中,最多的是 “上课”,瞧她拿着小棒在墙上指指点点,还真像个小老师。
后来她入了学,虽然年纪仍比别入小,成绩却不错。家在校旁,耳需目染,使小女早沾点书气,对她的学业自然大有好处。
自然,小女也和我一样享受到了家在校旁的好处,每天早上她可以比邻村的同学多睡20分钟而不比她们迟到学校。有时上学忘了什么东西,下课回来拿,时间也绰绰有余。如果放学时突然下起雨来,人家父母忙着送衣送伞,小女头顶书包,拔腿就到家,她自个省力,我们也省心。
我的父母认不了几个字,他们压根儿没听说过“孟母择邻”的典故,却看上了学校的独特氛围,尤见其见识可贵。家在校旁,真可谓福泽无边。
本文发表于1997年5月28日《浙江教育报》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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