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事情,开头部分是听别人说的,不过这听说也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人当场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我当时,事件发生的时候并未在场,大概是第二天半上午九点过不到十点钟的样子,事件发生了,而我这个深夜归家的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一个稀松平常的梦都没有做。
事情是事后别人讲给我的,我当时并不在场,可听了事情的前半部分,总有种就在现场的感觉,仿佛我的身体在现场,我的一双肉眼目睹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似的。
在草地附近,两男一女貌似在打架,又貌似在吵架,冲突一直存在,没有人主动动手打人,距离稍远的人也没有听到一句脏话,但两男一女就是僵持着,一种貌似打架却没有打架貌似吵架又不像吵架的样子。
路人本以为是不大不小的冲突,本来只是路过,没想到越走越近,三个人的怪异语言就传进了路人的耳朵里。
“发什么神经,你俩!”女的说,声音有些尖细,音调很高,但响度不大,仿佛指甲划玻璃发出的声音。
“你离她远点,若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打你了。”男A说,指着男B的胸膛,虽然夏天罩着一件衣服,但透过薄薄的衣服依然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轮廓,是那种很强壮但不甚健美的肌肉。
“你就会嘴上逞能,”男B用手指勾了一下男A的嘴角边缘的肉,说:“你如果不是这么能说,我想我早就收拾你了,你这张脸就是一张欠收拾的脸。”
“你们俩别闹了,成不成,我不想和你们中任何一个谈朋友,一点也不想。”女的说,声音依然尖细却响度不大,脸上的潮红色愈发明显,都红到了眼眶底下。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好的,都是你的嘴贱,一天有事无事乱说话,把我的形象都毁灭了。”男B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和萌萌好几天才能打一次照面,我才没那么多功夫在她面前摆谈你呢!吃饱了撑的,你一天。”男A说,“两情本是长久时,阴差阳错有了你。”
“我一身肌肉,练散打这么多年,你那里比得上我,就是会吹,把颜料都吹成图形了。”男B说,指着自己的鼻梁,说:“我的大鼻子算命先生在小时候说它象征了权利,没想到本来是个官儿到你这儿却连个奴隶都不如,你除了胡说八道,你会什么?”
听到这里,我心里顿生疑窦,两男一女中的那个女的,该不会是个女生吧,而且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高中刚刚被毕业的萌萌细雨,生活中她的朋友圈里别人都叫她萌萌,真实姓名里也应该至少有个萌字,或许是连续两个萌,就叫什么萌萌。可我无法得出肯定的结论,毕竟在名字里带有萌字的人成千上万,或许就住在我家楼下我也不知情,从一个萌字就断定那个女的是萌萌细雨,未免太寡断了。
可听到后面,我心里大概有了一点底,两个男的,一个是喜欢耍嘴皮子的人,不知道是喜欢搬弄是非的那种还是喜欢谈天说地讲故事的那种,或许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那种,也有可能是一个喜欢炫耀自己最近读过的某本书的那种,这个从路人已经讲出的话里无法确定,但那个男人肯定能说会道,这个模糊的特点和萌萌细雨高一同学高中没有读完辍学的雷风有点相似。只是不确定。
另外一个人,身体强壮,练习功夫多年,或许是一名职业的散打运动员,这些或许被扭曲的特征和萌萌细雨三年同学的晴雷有些相似,但印象中记忆里的晴雷可没有笨嘴拙舌到这种程度,不会笨到在萌萌细雨面前讲别人的优点而且坦率讲出自己的缺点,几乎没有用任何技巧,只是一种平铺直叙,晴雷可没有如此笨。但某些特征还是和晴雷对应得上的。
最不像的是,雷风和晴雷不是这么说话的,我遇到过几次他俩,好几次两人都在场,两人平时不是这么说话的,搞得我莫名其妙,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糗毅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说会道的男A暴吼了。真相来得如此快而又脚步轻轻,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把一切告诉我了。我想,我住的这座城市或许有上万人名字里带萌字的,但名叫糗毅的人,我敢保证绝对只有我一个,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和同音同字同叫糗毅的人。
男A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喜欢欺骗别人稍稍有点艺术细胞的雷风,男B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那天送我回家想揍我的晴雷。
不过让我搞不懂的是,怎么两个人说话变成这个样子了,以一种几乎陌生的方式说出了他们俩内心深处真实的声音,意思是两个人会表达的意思,但用语和措辞却和两人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我就说,他几次送你回家,两个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都没有一次拒绝过,你不觉得他很恶心吗,像才从屁眼里拉出的大便。”说出这个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雷风。
我记住了,雷风,我恨你!
“你也不惧怕可能的意外,一个社会中人,还有自己的妻子,你让这么一个人独自送你回家,发生什么意外你可以没地方买后悔药吃的。”晴雷说,絮絮叨叨,我听别人转述都觉得他有些啰嗦。
“我相信她,我在他身边有满满的安全感,而你们俩,无论谁,哪怕我同时和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也感觉不到丝毫丁点的安全感。”萌萌细雨说:“而只要糗毅出现了,我看到他向我走来,我们还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我的内心已经感受到一种安全感了,这是你们两个认识几年都没有带给我的东西。”
听到这里,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跟我讲这个事情人知道我姓什么名什么,知道我老婆是谁家住哪里,当然他也确定那三个他不认识的人一定认识我,我就是那个女孩口中的糗毅,而男A和男B的关系明摆着,只是那个根本不在现场的糗毅却像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一样,能够穿过时间穿过空间控制当场每一个人的情绪。
女孩说着加了一句,“请你们俩自觉离开,三年以来,我一直当你们俩是同学,我希望从此刻算起三年以后,我们还是同学,到那时候我们是老同学,要么事业有成,要么即将毕业,或许我面临的是考研。”
“我从未放弃过对你的爱,所以我从未放弃过对你的追求。”这话一出来,我就知道是雷风那个花言巧语喜欢玩弄舌头的人说出来的,我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是这么说话的,也没有一个人能在平常的交流谈话中如此有艺术感,或许雷风身上的不是艺术细胞,而是长期不爱干净长起来累积起来的艺术细菌。
“萌萌细雨,你跟我在一起会有安全感的,你要相信我。”晴雷说,一副自信到恬不知耻的样子。
“请叫我萌萌,晴雷,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叫我萌萌细雨,从来如此,永不改变。”萌萌细雨说:“请你尊重我,也要尊重糗毅。”
听到此言,晴雷脸色一红,脸上的肉似乎都变厚了,眼眶因为愤怒而睁得老大老大,纯黑色瞳仁里是熊熊怒火,只是不说一言不吭一语。
“萌萌,你被骗了,糗毅可不是个什么正经男人,他有家庭,或许老婆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他那里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别相信他,相信我,跟我在一起,我们会幸福的。”雷风说,话未说完,萌萌细雨把话锋抢了过去,说:“你然后是不是要说什么天长地久,嘴里胡诌些海誓山盟,然后背一段和爱有关的古诗词,想用这么幼稚却不过脑子的办法把我搞定?”
“你早晚会相信我的。”话锋被抢,雷风只说了这一句话。
“我从早到晚都不会相信你,我相信床底下有鬼也不会相信你的。”萌萌细雨说,忽然大嚷:“我看着你就讨厌,请你滚,你每次都不滚,你不觉得烦,我还觉得你烦。”
“糗毅到底有什么好?”晴雷问,着急了,脸色紫红。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一再说明,你们就不信,糗毅是我很好的男性朋友,他是我的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我都不知道你们不到结婚年龄的两个男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不成里面不是脑浆而是屎或者粪便?”萌萌细雨说,又嚷了起来,“我已经受够你们两个了,为什么还对我死缠烂打,为什么迟迟不肯放手,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你单纯。”晴雷说,“在所有同学里面,你是最最单纯的一个,没有比你更单纯的同学,一个都没有,整个年级几百号人,就你一个,最单纯。”
“你纯情。”雷风说:“现实生活里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纯情的一个,现实生活的复杂和深度我是深有体悟,但你的单纯更像是黑夜里唯一的白月光,在漆黑的夜里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不因人的仰望而存在,但总有仰望你的人,因你清霜般的光辉和无邪的光芒,看到你的人内心是澄澈的,仿佛百米深却可以直接看到底的湖水。你的形象应该在艺术品中,但你却活在了现实中。”
“好像没我什么事儿啊。”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路人不回应我的感慨,只是继续讲述他的所见所闻,萌萌细雨和晴雷雷风然后发生了什么,两男一女后来发生了什么故事。
听到两人或多情或煽情的废话,萌萌细雨扭头就走,小跑着随便捡了条路就逃开了。
晴雷和雷风赶紧追了过去,两人的身体素质不差劲,但超过了百米才把萌萌细雨给堵住了,两人一左一右堵在萌萌细雨要去的路上,而萌萌细雨心底也明白转身逃跑成功的概率很小,何况有一个运动员身体的人在眼前,逃跑是不行的。
又急,又气,又惧,又怕,又烦,又乱。
此时大概是十点半左右,或许已经快到十一点了,那天有太阳,我记得很清楚,晴空万里,白云朵朵,时不时有风吹过。
萌萌细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仿佛半夜三更被两个地痞流氓堵在了一条荒僻的小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况。
终于,萌萌细雨憋着一口气,忽然大叫:“糗毅——!糗毅——!你在哪里??”
时间悄悄流去,两个大男子,一个小女子,在一片空旷的草地,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可真正心里想的人在哪里?我仿佛参透了玄机,吃完早餐已经出去的我恰好经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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