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椎病犯了,想推拿缓解下。
古城的夜晚很静谧,我漫无目的走着、寻找着。前面一条窄窄胡同,路灯昏黄,像一抹低沉暖昧的梦。踢踏踢踏,一步步丈量着脚下的青石板,单调且悠长。
胡同到头,我站定,左右张望。右侧不远处一个白色广告牌,上面几个红红大字:足疗按摩。我简直喜出望外了。
这间店太小了,简陋的连个门头都没有,我迟疑的在门口往里张望。里面有两个孩子在嬉戏,略大点的小女孩看到我,立即大声喊,“爸爸,有客人。”
“你好,请进。”声音好洪亮,继尔出现一个年轻人,白净皮肤,低垂双目,略显羞涩的表情更显清秀斯文。我顿时放下心,进到店来。
窄小的两间屋,外面这间摆着三张床,一老人伏在床边,埋头,对我的到来无动于衷。另一间用布帘遮挡着,估计生活用。店确实太简陋了,不由想起我印象中的足疗会馆,宽敞明亮,整洁优雅,排成队的服务人员……
“欢迎您,这上面是价格表。”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顺着他手指,服务项目和收费标准清清楚楚列着,价格相当便宜。“好吧,做个足疗。”他立即拿出木盆,套上塑料袋,从我身边的柜子里拿出包中药,撕开放入盆内,端起盆进到里间,倒水,端出,动作一气呵成,很是麻利。
我想倚着休息下,于是把盆移到床边。放下脚,水有点烫,我示意他加一点冷水。他走到另一间屋子接了凉水过来,走到刚才放盆的位置,忽然迟疑下,犹豫了。接着他蹲下来,一只手端着水,另一只手竟然向我摸过来。我吓一大跳,一动不敢动,愣愣盯着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见他手往前摸一下,走一步,再摸一下,再走一步。我目瞪口呆!震惊,继尔一种说不出的后悔,我刚才真不该移动盆的位置。他终于摸到了木盆边缘,顺手把水倒了进来。抬起头冲我笑笑,满脸歉意,他的双眼,呆滞无神,散漫无光,没错,他是个盲人。
我泡好脚,上了治疗床。一眼瞥到刚才那个老人,他没有眼白的双眼有些吓人,怪不得一直低着头。年轻人手法非常老练,力度大小适中,我的颈椎竟然不怎么疼了。又进来一位中年妇女,她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床上,嚷嚷着,浑身疼欠按一顿了,看来是老顾客。两个孩子仍在玩耍,打闹成一团,小的那个最多三岁,跟着女孩跑进跑出。我担心极了,因为屋子杂物太多,孩子也实在太小,万一磕着绊着。我忍不住提示他,中年妇女说话了,放心吧,苗苗会把弟弟照顾好好的,别看小姑娘才五岁,每天中午到超市给她妈妈送饭,晚上领着爸爸去市场买菜,可能干了。我发自内心的夸奖,他却有些自我解嘲说,“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个情况,逼的啊。”
他缓缓推拿着,轻轻絮叨。这间足疗推拿店已开了8年,在这里,他找到了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在这里,他更是找到了生活方向,凭一技之长,有了固定客户,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说话间,有几个人进到店里,顿时一屋酒气。“老板,方便一下。”“可以。”小伙一脸平静的笑,我却能感觉到他在压抑。有一个醉熏熏冲他吼,“可以是什么意思?你应该说好或者说不好。”他仍是笑,平静地接着那人的话,“好。”我心里一阵酸,这8年在他嘴里平淡寻常,但肯定是段非常心酸艰难的历程。
看着他,我不由想起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山里的孩子被选拔到城里参加竞赛,他非常害怕,问老师,城里的孩子见多识广,我能赢吗?老师没有回答,却让他说说哪种草不开花。他想说葡公英不开花,转念一想,不对不对,每年秋季漫开飞舞的小降落伞就是它的花!他又想说是狗尾巴草,可那绿穗穗不就是它的花吗!孩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草不会开花。这时老师语重心长对他说:记住,没有一种草不是花朵。
做完足疗,一身轻松。我走出小店,冲他扬扬手,忽然意识到他根本看不到。
故事说的没错,这世间,确实没有不开花的草。更没有一种草不是花朵!
走出几步,忍不住回望,恍惚中,这家小小店面,在夜色中,竟然,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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