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ay birthday to 乔”
“生日快乐乔,干杯”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乔”
“乔,一起跳支舞”
“乔,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哈哈”
......零零散散的声音由那朵惨败半张的塑料莲花扩散开来,形成一副夸张的影像。她被陌生的手拉进那副影像,看了看,想要挣脱出来,却好似困于铜墙铁壁之间。她们喊着乔,一个生日派对,他们叫的是自己吗?那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吗?扰的她快崩溃了。
久久她意识到关了那朵破花就可以走出去,她走到那朵破花跟前,想找个办法让它的撕叫停下来,试了试温柔正当的途径是不可行的,她开始用力往地上砸,摔。塑料花瓣折断了,里面的声线还顽强的活着-撕拉拽-线断了-花死了。她好久没使大力气,自某时以后就没再需要使过力气,偶尔一个人复习一下,她也不介意。
“妈妈,你看那个怪阿姨”孩子说话是不知道压低声音的,且清脆。“小孩子,别乱说话”大人有时候会借小孩的视角看看这个有趣的世界,然后正颜危面地教育孩子,心里却在窃笑,“哼,孩子说的对,怪人”。仿佛对这个世界好奇的只是孩子。
终于安静了,她把残留物连同脑海里那片废墟一同扔进垃圾桶。湖面还是完好的,只因风起,不凭心动,石椅将就着大树凑成个简陋的亭子,本来别有一番清心寡欲的风味,如今里面斑驳缕缕:卸了肉的骨头,褪了火腿的皮,剥了糖的纸,洒了酒的瓶子,丢了蛋糕的奶油......什么都没了,什么也都有,湖面还是完好的。
“哎,现在的小青年”她感叹道。既不屑不解,又顾影自怜。她经常骂儿子,暗地里也对他的样子心生羡。她忘了自己也曾是那个样子,也曾是小青年的样子。难怪,那是过去的事,人若不记得过去的样子才比较好过。她总爱把青年和中年的区别混淆在过去和现在的区别里。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去尝尝那奶油-粘在石椅上的。她环顾四周,没有人,开始拿手指慢慢接近...接近,把手指埋没在里面,转一个圈,然后又缓缓地拿出,白色的手指,她猜想是甜的。她吮吸着,其实是酸的。若当年的蛋糕放到今天,也该酸了。
“妈妈,我也想吃”孩子皱着眉头,噘着嘴乞求着。“不行!乞丐才吃掉在地上的东西,你想吃,妈妈去给你买”这次更严肃些。
这个过程显然慢了些,以至于又被窥见并加以评论。还是说偷窥者和评论家从未走远。
“喂,怎么了”
“你干嘛去了,”
“去买菜”
“阿香买回来了,你没和她说你自己去吗”
“哦,忘了”
“好吧,晚上吃什么”
“随便,没事我挂了”
这个谎说的极不高明,却也胜过和他说什么自己在湖边回忆青春,自己忍不住尝尝别人剩的隔夜生日蛋糕,自己受够了自己每天一个人健身,看电视,读书,逛街,下午茶,教育儿子。她知道这是很多人年轻时向往的生活,她只是开始有些向往这些人的年轻,这些她不能说,不能和任何人说,她不想让林峰觉得自己更年期,不能让苏芮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的,不能让阿香觉得她家主人不知柴米油盐贵,不能让林小乔觉得他妈像他女同学。
她38岁了,她叫乔阿林,她的老公叫林峰,她的朋友叫苏芮,她的儿子叫林小乔,她的保姆叫阿香。她想了想自己的世界里还有谁呢,还有第二次见面肯定认不出来的甲乙丙丁,还有第二次见面肯定喊不出名字的憔悴脸,面粉脸,焦虑脸,古板脸。这些名字和脸在她胃里打着滚,要喷涌而出,却一个也对不上号。她年轻时也是个东窜西跑的浪荡青年,后来懒得和这个混乱的世界打交道,现在是想融也融不进去了,免得把古板脸认成憔悴脸。
雨滴在了她的衣服上,雨一开始虽然下的不大,但每一滴的落下,又让她想起那种用力的感觉,她开始用力跑到停车场,用力开车,用力找到回家的路。
“姐,回来啦,衣服怎么湿了,快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没事,忘带伞了”
“刚想给你打电话,外面下那么大雨,还乱跑”
“我又不知道要下雨,儿子呢”
“去给同学过生日去了,一会你叫他回来吃饭”
“让他在外面玩吧,我才不管他”
“难得你不管他”
“我......哎,吃饭吧”
“买的菜呢”
“丢了”
“你还是呆在家里吧,指望你干点什么都是靠不住的。”
“嗯,我还是呆在家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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