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到大学进修,四五个同事每人出几百,然后托一人管事,吃饭大家一起,活动大家一起。这倒是个好法子,公平透明,不会在一些人心中挽个疙瘩。
每天换个地儿,大学周围的饭馆快被吃遍了。有天下午大家吃饺子,我觉着非常饿。每人要了半斤饺子,看看大家快吃完了,我问老板“再拿四个馍来”。伙伴们一脸错愕——没人吃了,还要馍干甚。我笑笑,另外嘱咐老板顺便舀一碗饺子汤来。饭后,我追上伙伴。大家异口同声——你把四个馍都干了。我嗯了一声,得到的回答出奇的一致——饭桶。
去年到青岛学习,在海滨浴场游了三四个小时,饥肠辘辘。碰巧回城的路上有家包子店,包子店紧靠路口,门口就放一张小圆凳子,被海风吹得炭黑的四五十岁老板坐在圆凳上。我张口就要两个香菇青菜包子,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包子好吃,我三下两下就吃完了。然后再要一个豆芽粉条的,一个土豆的……每要一次,老板以为我饱了,可我还要。最后,一口气吃了六个大包子。虽然还欠点,但是看不敢再开口了,怕老板不卖。
回家给爸爸乐呵呵讲我一口气吃六个包子的事儿,老爸说刘坪店谁谁谁和他到延安修飞机场时一口气吃了十二个馍。我一脸惊奇,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完了,老爸说还不是饿的,有时候就是眼馋肚饱。
老爸的形容恰当,眼馋肚饱。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无论我还是那位一顿饭十二个馍的前辈因为有了心瘾,再撑也吃得下。
前几天,和好朋友一起吃下午饭。下午饭每个人两块钱,有时候有羊肉、牛肉、大肉,超值,而且是自助取餐,一 吃就多。好朋友和我一起到青岛,肚子太大愣是不敢下海游泳。他一米六几的个头,体重却有一百七八。人常说胖是因为贪吃,一点没错。本来下午一碗面,再吃点菜足够。可这位好朋友愣是又去盛了一满碗面条。
“不是让你别吃了吗?”我一脸嗔怪。
“吃口饭还不让?”他反戈一击,我只好默然,不想因为吃饭翻脸。
如今想来,这位好朋友贪食是因为有心瘾——一种对食物的魔性追求。小时候,他家没有多少粮食,孩子又多。半夜饿醒了就到凉水瓮里舀一大勺凉水,咕咕灌下去充饥。可凉水喝进去,当时把胃满足了。可上一回厕所,撒泡尿又饿了,只好再喝点凉水。
我没有用凉水解决饥饿,但是小时候常常吃的是玉米窝窝头,偶尔吃一顿白面就像过年。而要想吃颗鸡蛋,那只有感冒发烧时才会得到满足。每逢感冒时,妈妈拿出一个小铁勺,里面滴上几滴清油,然后刺啦一声,一颗鸡蛋就端到眼前。铁勺上冒着好闻的鸡蛋微焦的味道。那颗鸡蛋,想想都能留下口水。尽管我不像好朋友有那么大的食瘾,但也好不到哪儿去,碰见好吃的总撑得满满当当。
儿子小时候咳嗽住院,半夜来了一个小伙子。
“你,有没有火。”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支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随时准备送进嘴里。见我摇头,他在病房里疯了一般转了几圈,努力地寻找,仿佛是把一块珠宝丢到了病房。最后他没有找到一根火柴,小跑着出去了。
看着他的模样,我想到自己暴食时的饕餮,知道又一个人的心瘾犯了。
老爸刚过七十,小时候爷爷溺爱,十来岁就会抽烟,烟龄六十年。他抽烟有个习惯,凌晨三四点准时醒来抽一锅。为了怕影响大家睡觉,他抽完烟轻轻在木头烟丝盒上扣几下。抽得满窑洞烟味,然后满足地钻进被窝。我自小到大闻惯了这烟味,但是他现在年龄大了一抽烟就咳嗽。我极力劝他戒烟,他慢悠悠地说戒不了。有时候烟瘾犯了,就像有只捣蛋的猫在心里挠挖,难受得想死。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再2劝他,只是回家再不买烟,只买奶粉蔬菜肉类。
食瘾,烟瘾,酒瘾……很多东西都能上瘾,包括写作。初入简书时,我每晚十点开始简书,一直到凌晨一两点才喜滋滋地写完,第二天照旧。我想大概是写瘾犯了。每次犯瘾,就得写几个字,写完已经一两点了,还左思右想兴奋地睡不着。看来天下 的瘾都一样,上瘾容易,戒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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