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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说“诡”事

中元节说“诡”事

作者: Hua度 | 来源:发表于2022-08-12 23:3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此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快说说,到底是怎生个模样儿?”

    “天太黑,看不清,大概有十几丈高,全身都是骨头,一晃就过去了......”

    “是了,小孩子眼睛尖,心窍又纯净,没有经过世事污染,才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说罢,父亲就给我们讲起他小时候上学时遇到的一件怪事来。

    那时父亲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大,一天早起去上学,特意叫了家里的大黄狗跟随,一路走,一路逗它玩。上了坡,遇到邻家的大黑狗,于是又多了一只“跟屁虫”。两只狗倒也熟悉,打打闹闹的,也不寂寞。那时天刚蒙蒙亮,东边还是鱼肚白,路上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就这样他走到了屲边地界,右边是场,场里空荡荡的,除了两块炕坯,正头挨着头靠在一起,中间空出一大块。

    突然,两只狗疯了般飞奔起来,一只狗在这头,一只狗在那头,对着两块炕胚中间狂吠,龇牙咧嘴,嘴里不住低声呜呜地叫。

    父亲连忙呼唤,凭他如何喊都喊不动,只得跑过去拉,结果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拉不动分毫。两只平时贪玩好动的狗子,那时就好像被施了法术,一心只朝那个地方猛扑,怒吼,撕咬。

    父亲蹲下来,看过去,结果,什么也没有。

    后一件事我只是听说,但前一件事我却是亲身经历。那年我八岁,妹妹六岁,一个冬天的早晨,我们俩出门上学去。女孩子要梳头,麻烦,我等不及,先走了,说好路上步子放慢些,边走边等她。

    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会子,雷打不动,所有小学的规定都是早上六点整到校,早读半小时然后出早操。那时孩子们和现在一样娇小,但胆子大,吃得住苦头,不怕黑,更不怕冷。

    经过场房的时候,我看到一间房门开了半扇,亮着晕黄的灯泡,有人走动,光线一暗一明的,还听到轻微的说话声。我心想,这才凌晨五点,距离天亮还差着一大截呢,咋就有人起这么早了。

    我快走到庄边的时候,妹妹一路小跑跟了上来,喘着气,叫着我的名字,然后紧紧攥住了我的袖子,一连声叫我快走。

    就这样,很遗憾,因为快了那么几分钟,我与人生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和一种神秘的体验失之交臂。

    至于父亲的故事,我完全能想象得出来。

    邵寨人从古至今,一直睡炕,无论是住窑洞,还是住平房。窑洞里的炕连着锅台,一旦烧火做饭,火苗舔舐着黑厚的锅底,浓烟则顺着大锅、小锅、炕腔、烟囱散出去。平房里的炕一般在堂屋和厨房,冬季天快黑的时候,一定要用柴烧炕,柴一般是庄稼秸秆。炕有半人高,小孩子上不去,地下需要放个小杌子,其实就是个没有椅背的凳子。

    土炕一般由四块炕坯组成,中间用胡基,后来是砖头,做个柱子,顶是平的,用来搁放四块炕坯的其中一个角,其他边则担在炕沿上。

    炕坯用陶土做成,和胡基一样,有个模子,里面填上稀泥,然后用石墩子(邵寨人叫锤子,锤读作一声)一下又一下,砸平。为了使其更加牢固,一定要把麦草铡碎,约五公分长,散在稀泥里,然后赤脚踩得均匀。这个场景,大家去电影《山楂树之恋》中就可以看到,周冬雨扮演的静秋就曾干过这个营生。后来,条件稍微好些,人们穿上雨鞋,但还是用脚踩。

    炕坯放在场里晾晒,等上面干透了,便立起来,两两靠在一起,把底下那面朝外,再次暴晒、风干,这样既坚固,又能蒸发掉水汽,不容易患风湿病。

    再后来,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长成了青年。一次赋闲在家,突然桥子屲的一个中学生死了。那时候他上初二,其母亲在离街不远的人家租了房子,给他做饭,陪他读书。一个周六,孩子做作业时直嚷不舒服,胸口闷得慌。他母亲就骂他,说他懒,光想着玩。结果再一转头,人已经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她母亲吓傻了,可哪里叫得醒,早已咽气了。

    后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骂这个母亲不关心孩子,怎么不早带孩子去做检查呢?又有人说其实孩子一出生,有经验的人就看出不正常的症状来,后来也去检查了,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断定活不过成年,劝其家人弃养。但亲人坚决不听,不忍,也不肯,执意“与天争命”,结果,“事与愿违”罢了。

    相对而言,我更愿意去相信后一种说法。因为,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

    按照我们邵寨塬上的说法,英年早逝的人是不能“睡”棺材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于是家里人把他弄回来,田里挖个坑,草草地埋了。可能是用床单包着,可能是旧衣服盖着,总之没有听到唢呐响动,更没有一丝丝哭声。但我想,他的亲人,尤其父母,恐怕眼泪早已经哭干了吧。母亲也许眼睛哭肿了,喉咙哭哑了,心在滴血,面色破败如槁木死灰。

    碰巧,他家的地和我家紧挨着。

    天还没黑,新平的母亲不知从哪里端来一铁锨白灰,叫我去画一道线,沿着门口“画”就行。这也是邵寨镇的“规矩”。

    我全部倒在了地里,白白的一条线,在昏惨惨的暮色中十分醒目,仿佛人间一道永恒的伤口,一边是黑暗,一边是光明;一边是温暖,一边是冰冷;一边是安生,一边是死神;一边是阴间,一边是阳世!

    那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父亲告诉我,“晚上‘魂归故里’”,你细细听吧!”

    果然到了午夜,村里所有的狗,包括陕西那边巨家镇子上的狗全都叫起来,此起彼伏,疯狂、凄厉而又恐惧,亘古、渺远而又寒冷。我不敢出去,更不敢闭眼,大气也不敢出,在遥远的一声声“魂兮归来”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

    “仁厚黑暗的地母啊,愿在你怀里永安他的魂灵!”

                                                                                        2022年8月12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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