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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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院门（摄影：小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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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蓝色的院门，便闯入了老郭和小栾的桃花源。

崂山脚下，这所普通的农家小院，距北九水咫尺之遥，周边山峰林立，山上的树木葳蕤繁茂，农家地里果蔬飘香，村前一条小河横穿而过，这山这水这天然的地理环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所在？从省城济南逃遁而来的俩人一眼便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痛快地租下了这处宅子。院子虽小，却足够安顿老郭夫妇那颗躁动的心。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从在这儿安下心来，老郭和小栾的田园梦便由此照进了现实。瞧，院门漆成了宝蓝色，这蓝色如澄净的湖水又似纯净的天空，通透自然，亦梦亦幻。对比钢筋混凝土热闹喧嚣的大城市，这儿更像是一处虚空之所在，它是生命与自然映照的通路，是滚滚红尘与睡眼惺忪之间的缓冲，是无休止的奔波劳碌之间的停顿符。一切都来得及，不急不急，坐在院中看云去无痕，看风来有迹，看雀鸟在房檐屋头追逐嬉闹，看日影西斜……喏，别担心生命虚度，可知悠闲很可能是一种清醒，而忙碌则很可能是一种糊涂，让生命松弛有度是一种人生哲学亦是人生智慧。

立花墙作隔，植草木为心，夫妇俩最欢心的就是这小小的庭院了。在俩人的精心打理下，院子便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东墙根儿的一小畦菜地，绿油油的生长着各种蔬菜，有小葱、韭菜、芫荽还有茼蒿。这块不大的小菜地成了两个人最快乐的地方，也是最安心的地方。从洒下种子那天起，每天从早到晚打理着这畦小菜园，“没事的话，小栾一天都会泡在这块园子里收拾。”老郭如是说。他俩果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农人，在农人的眼里，地里是不缺营生的，总有干不完的活使不完的劲儿，松土、施肥、拔草、浇水、摸叉，精心呵护，一天天一日日，心境随着这一畦的绿色便安静下来，多年的失眠症也神奇地消失了，每夜都会早早地入睡。把自己还给自然，尊重生命最原始的状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全身心投入到这一方天地，便像是进入了心底里的桃花源，将自己融化进天地万物，这是怎样一种生命状态？

对土地的万般情结是农耕民族的传统，它一代代地嵌在每个国人的骨子里，中国人不管走到世界哪个角落，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种菜，这个无关贫富。幸得有一院，成为了中国人的审美意象和浪漫情怀，在所有人的心底里都驻着一个田园梦，藏着一处桃花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每个人的理想状态，在这样的生活哲学下，现在的城里人越来越多地去到郊区的乡下，租一处农家小院，植一块小地，周末闲暇，便带着家人伙同朋友去自己的天地里亲近土地贴近自然放松休憩。老郭和小栾便属于这一列，去年电话委托我们在崂山帮着觅一处农家院，在所有都办妥之后，两口子毅然决然地辞去一家大型央企的工作，从省城济南来到了崂山脚下。当我问起原因来，已经身居高职的老郭说：“我不能再在办公室混日子了，每天倒杯水看报纸等着下班，我才四十多岁，这样下去人就会废掉。”对于我这个从未踏进大型公司的自由职业者来说，并不甚理解他的心境，但我想，在有条件可以做一回自己的时候，勇敢的去做有何不妥呢？毕竟，生命只有一回！

老郭和小栾地到来，我和妻子便沾了光。每每周末，小栾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周末来吧，我给你们做面吃。”

“来吧，我给你们做饼吃。”

“明天来吧，咱蒸面吃。”

“我种的菜都吃不下了，赶紧来吃。”

“明天我们去收茶。”

“……”

小栾老家洛阳，会做一手地道的河南手擀面。大学毕业后来到海尔工作，和我妻子一个宿舍分住上下铺，老郭则在澳柯玛，我随着妻子认识了他俩，继而成为了朋友。记着第一次吃小栾做的面是在她刚买的房子里，我和妻子去她家做客，小栾说：“我给你们做面吃吧。”我爱吃面，自小的喜好，求学郑州四年更加深了这个喜好，在毕业来到青岛后却再也吃不到河南的面了。记得那大碗面我吃得过瘾吃得酣畅吃得满足。不过，之后没几年老郭小栾便双双读研去济南工作了，这一别就是近二十载，啊……一碗面，我等了二十年！终于，在崂山脚下又吃到了小栾的手擀面。有人对幸福的定义是有人爱有事做有期待，你看，如此这般，我便是这“三有”的拥有者，到了周末，我便潜进那蓝色的院门后面，洞见一方天地，一方绿色的田园梦，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

我喜欢这儿的院子，尤其喜欢紧挨着菜地在小院中央的那口压水井。去年托人租下这处宅院时，我和老郭便相中了这口井。这儿地处崂山，不远处还有一家矿泉水厂，想必这脚底下有丰富的地下水资源，水质也会相当好，烧来沏茶岂不乐哉！我对压水井有一种偏爱，一种压在心底里的情愫。小时候，村里每户人家几乎都会有一口压水井，那时候雨水多，向地下打个几米深便会找到水源，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有一口压水井显然是最好的汲水方式了。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随着天气的变化，降雨量的减少，地下水逐年下降，已经很难再打到水源了，继而压水井在我们村就成为了一种记忆。时隔四十多年，在和老家相隔二百公里的崂山脚下重又发现了一口压水井，一种满满的回忆在心底里涌动。小时候拼了命地学习，为的就是离开家乡离开土地，不想和父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活，等长大了定居在大城市，每天如机器一般两点一线，常年单调烦闷的生活，心底里就会有一个疑问：这是我要的生活么？难道就这样忙忙碌碌一辈子？等人过中年，才明白，是我们离开土地太久了，住在高楼大厦，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身与心都在半空悬着，随风漂荡找不着方向。行走高楼大厦间我们借助指南针才能辨别东西南北，而人生的指南针呢？需要我们回到土地去寻找，只有脚踏实地，那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而学会放下，才是人生最好的修为，当一个人学会放下，一切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来，沏壶茶吧，绿茶还是红茶？”

“唔…绿茶吧。”

午后的时光，大家聚桌而坐，闲聊品茶，说着天气谈着土地，交流养花的心得种菜的体会…时光在指缝间，在唇边，在茶杯的丝丝热气里，在欢声笑语里……缓慢流淌。啊，小院就是一处属于自己的时间堡垒，当时间进到院子里，它便成了日子，成了时光，有了诗意，有了温柔的模样。

推开蓝色的小院门，便走进了老郭和小栾蓝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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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28日於青岛

島城彪爺

我的故事里也有你的影子

钟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