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

文/林燕娜

从防疫站出来，伊伊一脸的茫然。

睡到半夜，莫名其秒被老鼠吻了一口，而且还留下了明显的吻痕。人生二十二年，被人被猫被狗亲吻数次，唯独老鼠之吻是第一次。这让她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伊伊喜欢敞开窗户，让室内空气流通。即使晚上睡觉，也从不关闭。这种习惯，无疑给老鼠窜门的机会。这是伊伊被老鼠吻后的想法。在这之前，她可从来不这么想，她认为，除了空气，能跑进她屋子的也只有风和月光了。

没想到，老鼠会乘风驾月溜进她屋里来，还吻了她一口。

那晚，老鼠进屋嬉戏的声音，她是听到的。但是困倦却使她变得慵懒。她躺在床上，轻轻地叱一声，显然有所效验。

然而，叱诧声所起到的效验转瞬即逝。老鼠我行我素，嬉戏声没有因为伊伊的劝说而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越发猖狂起来。这显然惹恼了伊伊，她的声音抬高了分贝。

“请你们出去好不好！别再来这里打扰我！”

这回略有成效。伊伊渐入梦乡。

老鼠嬉戏的声音也彻底从伊伊的世界中远去。

突然，伊伊感觉两颗老鼠牙在自己的左手小指上掠过。似梦非梦，心里忐忑不安。起床，亮灯，发现小指关节处有两颗牙印，血随即渗出表皮。

竟然是真的。自己真的被老鼠亲了一口。急忙打开电脑，找“度娘”，查对应措施。

答案是，及时清理伤口和注射人用狂犬病疫苗。心有不甘：自己没有恶意相向，却反遭攻击。不禁痛恨起自己柔软的性格。追根溯源，却又是那几副老鼠贴。近来小区老鼠盛行，常常窜到东家西户，大肆偷盗。伊伊与同学合租的套房，厨房与客厅茶几上的食物，成了老鼠侵略的对象。同学忍无可忍，便买来几副老鼠贴，想杀一儆百。结果老鼠狡奸巨滑，始终没有一个失足被粘。

一天，伊伊忽然发现，放在厨房窗台上的鼠贴，中间粘着一块乌黑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只小松鼠，心里突然一阵难过。老鼠没有粘到，却粘了只无辜的松鼠，这显然违背了伊伊的初衷。她要救活它。

施救过程中，看着遍身粘满粘胶的松鼠，伊伊难过至极。动手将松鼠剥离粘胶的时候，她几乎泪流满面。松鼠因备受粘胶的折磨而痛苦，她却因看到松鼠备受折磨而痛苦。所幸松鼠最后安全脱离了困境，但是由于粘胶粘性太强，终究难逃奄奄一息的结局。望着松鼠微起微落的肚皮，伊伊突然觉得自己和鲁迅笔下的眉间尺有几分相似，你这是杀它呢？还是救它？

如果人鼠能够和谐共处，那该多好！伊伊心想。——可能吗？这无疑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老鼠自从出生以来，就被人类披上“害虫”的袈裟，人们嫉恶如仇，怎么可能会与"仇人"和谐共处。毕竟，只有在《忍者神龟》中，才会出现对人类有益的变异鼠。

得知松鼠死去的消息，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此后，伊伊扔掉了出租屋里所有的老鼠贴，并向同学提出终止晒老鼠贴的行为。同学始初反对，伊伊却坚持到底，说宁可放过一千，不可错杀一个。

从此，出租屋里少了老鼠贴的踪迹，却多了老鼠的影子。

走出防疫站后，伊伊漫无目的来到一条林荫道上。这时暖阳初照，她猛然抬头，倏忽看到一只松鼠盯着她看，瞒眼机警的神色，几个呼吸间，它便从这棵树窜到了另一棵树，尽情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的样子。

如果那只小松鼠至今还活着的话，想必也会像眼前这只松鼠一样，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的样子。

从防疫站回来的那天晚上，伊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自己与那只被她救活，最后却还是夭折了的松鼠成了好朋友，它时而守在她的窗台上，时而跳跃于树林间，动作敏捷异常，栗色的眼睛里时刻闪烁着友好的光芒。

谁说人鼠不能和谐共处？在梦里，你会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