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手记#带流浪狗回家过年

    那个阴沉的午后，我再次看到它时，它已经身体冰凉地躺在一堆废墟中，一层厚厚的灰土盖在它的身上，也算是这人世给它的最后一个冰冷的拥抱。我恨它如此固执、愚蠢，恨它不接受我的好意。可后来我也曾想，也许当时我也只是和它一样，需要一个有温度的生命来温暖我的生活。

    它的名字叫大毛，白色，小土狗，有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它也曾有过简单快乐的生活，像我们小时候，和小伙伴撒欢奔跑，穿梭过淌湖村的每一个角落。

#还乡手记#带流浪狗回家过年

    作为城中村，它比村多了一些熙攘和躁动，比城又少了些繁华与嘈杂。作为城中村里的人，他们可以过简单平静的生活，而在看似平静的生活中又多了几分欲望。作为一个漂泊的人，城中村最迷人的地方更在于它房租便宜。

    每当夜色来临，村里星星点点亮起了灯。大毛便不能再和伙伴们专心地玩闹，它会站在村头的老树下，眼巴巴地等着主人下班，然后一路雀跃地跟着主人回家。主人做饭时，它会忙前忙后跟着瞎跑。听着嗞嗞的菜响，闻到浓浓的肉香，兴奋地摇着尾巴。偶尔主人会丢一块肉给它，品味了美味的开胃小菜，它就会老老实实到桌底趴着，等待主人饭后给它留下的一大碗丰盛大餐。

    大毛是条生性温柔的狗，吃饱喝足便不再瞎闹。静静趴着或是走到主人脚下，用它温热的小身体磨蹭主人的小腿，博主人一笑或者一个温柔的抚摸。它最爱的是主人一家饭后热闹的家常，哪个人在说话，它就呆呆地把小脑袋歪向哪个，很认真在听的样子。这一次它肯定没有听懂主人说的是在合计拆迁能得到多少钱，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新生活，新生活里究竟有没有它。可看到主人笑着，就会觉得生活总是那么美美的。

    直到搬家公司把家里掏空的那天，它才发现家里忽然冷了。它拼命追着搬家公司的卡车，却被保安拦在主人新小区的门外。它在那里徘徊了一整个下午，依旧没有发现主人半点踪迹。夜色降临，它又来到村头的老树下。路上来来往往多了一些卡车，它却再也没有等到主人回家。

    搬空了的房子只剩下它，显得那么大。厨房是空的，卧室是空的，客厅和走廊都是空的，它的心也空了。黑暗里，只有陪伴它一起长大的熊娃娃还依旧坐在角落里对它微笑，笑得那么甜，甜得像根刺。落寞的大毛冲着门外长长地哀嚎了，却也少了几声伙伴的回应。

    每当日落西山，它仍会默默地守在村头的老树下。它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离开，但它相信主人一定会回来。只是这些天它都没有等来一顿温馨的晚餐，饿得急了也只能到附近的垃圾箱里翻一点残羹剩饭充饥，和捡破烂的老奶奶分享一堆堆的酸腐恶臭。和她一样，也都在等亲人回家。

    有的时候，尽管你为了生存委曲求全，上天也不一定会眷顾你，运气不好了，还是要挨饿。主人决不会抛弃它。这是大毛一直坚信的。有时实在没得吃了，也会跑去主人的新小区门口。它盼望能遇见主人，它想念主人丢给它香喷喷的肉，更想念主人温柔地抚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次它远远看到了主人模糊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它狂喜着朝主人飞奔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看见主人怀里还抱着一只漂亮的贵宾。大毛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乱毛，默默停下了脚步。它再也没有力气奔跑，像个野鬼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这陌生的街道。

    阴云一点点密了起来，压抑着整个世界的喧嚣。行色匆匆的路人，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它眼里就像一场无声的电影，而这个故事里没有它，它显得那么多余。豆大的雨滴也在这个时候猛烈地砸了下来，行人的脚步在雨伞下变得更快了。秋雨是如此的冰凉，一下浇醒了它所有的幻想。它惊慌失措，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像一个无头苍蝇，面对大雨无处躲藏。可怜的大毛，为了避一避雨四处碰壁，又多像我们，为了一个小小的梦想四海流离。

    我上班的路要经过大毛家门口。有时候看到它，会把刚买的热包子拿出一个跟它分享。但它总是警惕地退后两步，不允许我太靠近，等我起身走远了，它才会把包子叼回家里偷偷吃掉。即使知道我喜欢它，它也会和我保持一个距离，它拒绝再有人走进它的生活，更拒绝别人走进它的心里。最多，它只能把我当做一个陌生的好人，就像曾经擦肩而过，留下一个微笑的那个美丽姑娘。

    我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不可预知的多年以后，而是留下了美好记忆却又回不去的昨天。它仍会每天在老树下等待，只是再也不去那个把它拒之门外的豪华小区了。

    在挖掘机开进村子的那天，大毛也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他把一辆崭新的宝马停在门前，叫住每个面熟却不相识的过往行人，和他们热情寒暄，直到行人夸赞过他的新车，才满意地跟他们挥手告别。没人经过时，他也会伸脚逗逗已经欣喜得有些慌乱的大毛。

没多久拆迁的施工队就来拆他们的房子了。大毛眼看着房子要被他们推倒，疯一样地冲上去撕咬拆房工人。可是它是那么的瘦小，在别人眼里就像个皮球，被踢开，冲上去，又踢开，再冲上去。眼睛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主人显然被它异常的疯狂激怒了。他一边恼火地大叫着让大毛走开，一边拿了把铁锨作势要打它。大毛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要毁掉自己的家了，主人还无动于衷，甚至还要打它。杀红了眼的大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它是一定要守住自己仅剩的最后一点点家园。这场面让主人有些下不来台，他扬起胳膊一锨朝大毛抡了过去。看着落下的铁锨，大毛眼睛里有恐惧，有不解，有失望，更有期盼。但它没有躲闪，任由铁锨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大毛躺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动，鼻子和嘴里溢出了血，眼睛里挂着一滴浑浊的泪，看着曾经疼爱过自己的主人。

    大毛就这么走了，也带走了这世间微不足道的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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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异常温馨的梦，到处张灯结彩，美丽的烟花照亮了整个世界，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味。我怀抱着大毛，回到了好几年都不敢好好看一眼的家里，每一件家具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在原来的位置。妈妈忙碌地准备着饭菜，没有惊喜我的到来，就像是每天放学我都会回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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