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最值得期待的韩国电影非「燃烧」莫属,电影改编自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烧仓房」,导演则是韩国大师级导演李沧东,男一号由近些年参演「思悼」等影片大获成功演技获得肯定的刘亚仁担纲。这两天断断续续看完全片,简单记录下看这部电影时产生的所感所想。

艺术片给人的感觉大都故事性较弱,就是常言道的「看不懂」,它们表达的方式往往另辟蹊径,借助于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影像、写意的长镜头、以及被赋予深层次意涵的道具。换句话说,在艺术电影中,意象是重要的,它是导演传情达意的关键。

看电影「燃烧」,想找寻好莱坞式的情节变化冲突点是徒然的,即使片尾刘亚仁饰演的钟秀向本复仇,行凶后一把火烧尽罪证,开车离开,车后视镜中隐约可以看到火徐徐燃烧,场景与片名合题,影片即告结束。整个故事故意交代得极其仓促、传递的情绪也显得十分慌张和无力,留有意犹未尽的余韵。所以看完全片,自己深受感染的是碎片化的段落、意象。
钟秀街头偶遇儿时玩伴惠美,一个同属社会边缘的女子,活泼外向又纯真,无时无刻不在索问生命存在的意义,她与钟秀聊天时的内容很有意思,值得玩味。

一是她提到非洲有个布希部落,界定饿有两种,litter hunger和great hunger,litter hunger 是世俗意义的饥饿,物质的饥饿,舞蹈时手臂不会高到头顶;而great hunger特指那些反反复复追问生命人生存在意义的人,他们更饥饿,是精神上的饥饿,舞蹈时手臂举过头顶,以最接近天际。惠美消失前夕阳下她一段裸舞视觉冲击力强烈,李沧东导演再次发挥他的诗意想象,远处夕阳的余晖,近处舞者的剪影,高过头顶的双臂,这是庆祝的舞蹈又像是生命的舞蹈。

另一个比较有趣的内容则是惠美跟钟秀分享自己学哑剧的心得,她现场表演了一段「剥橘子」,没有实际存在的橘子可剥,惟妙惟肖演绎的秘诀不在于想象橘子真的存在,而是在头脑中想象它不存在。影片到这里抛出一个母题「存在」,随着剧情推动,观众对这几个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心存疑问。惠美童年时是否掉进枯井?枯井有没有?惠美家里是否养着一只猫?等等。存在与虚无,存在与本质,是原著「烧仓房」村上春树反复玩味的东西,在影片中,某些事物存在与否被多次强调,极力凸显影片对存在的拷问。

影片进行一小时后,借助夕阳下本与钟秀的对话揭了题,叙事与原作「烧仓房」保持同步。原作中,主人公和本对话,对方道出自己有烧仓房这个不良嗜好,「不用怕抓,浇上汽油,火柴一擦,只需15分钟就能把仓房烧掉,躲远一点用望远镜观看炽热的火光冲天,会听到骨髓深处有股贝斯声跃动」,这一诡异的意象在村上春树的描写下多少有些骇人,而电影的处理则相对平静很多,仓房被具体处理成塑料棚,透明又深邃,谜一般的存在。
本与钟秀对话快结束时,本直言要烧掉钟秀家附近的仓房,这句话分外隐晦,在后面的剧情中,观众发现几处仓房并未被烧毁,而钟秀喜欢的惠美至此像烟一般消失不得不让观众生疑。仓房以前发挥过用处,而现在它们没用,烧掉它们就像它们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本如此为自己辩白。隐喻着惠美也和仓房一样,一个是多余的物,而一个是多余的人。

影片故意淡化了叙事的因果联结和原作的处理极为相似,惠美怎么消失的,原作没有交代,电影中也没有,观众在后一个小时看到钟秀跟踪本试图寻找惠美,发觉本的异样举动和在本的房间发现惠美手上戴的那块电子表,种种迹象和线索暗示观众惠美的消失和本有关,结尾钟秀行凶,杀害了本也让观众确信这一点。

原作「烧仓房」到底讲了什么,仓房到底是什么?有的人将其读解为 美丽而无实际用处的单纯记忆 ,拿掉它无足轻重,套用到影片上,这点并不成立,钟秀最终用极端的方式为惠美复仇,异化的本好似被裁决,又使观众看到边缘化青年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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