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件毛衣送爱人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苏北平原上的江家村里的最漂亮的姑娘江秀梅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了。临出门时，她母亲虽没有拦她，但还是望着她妩媚俊俏的脸说了一些扯淡的话，什么紧不过乡下女了，村姑娘最看重的就是贞洁无瑕了，在跟爱人谈爱时还是要把那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烛夜的，等等。说得江秀梅脸红得什么似的。

江秀梅说：“妈，知道了，我不过去给晓强哥织一件毛衣罢了，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再说了，再隔不多久，我跟晓强哥都结婚了，哪里会这么任性胡来呢？”

她母亲听她这样说，还是不住地说她们那会子跟她女儿不一样，那阵子女的跟男的订婚了，都不晓得男的长啥样。哪像现在的人，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江秀梅赶紧逃跑似地跑到屋外去了。

江秀梅踩着溶溶月光到了夏晓强家。她手上还拿着一件编织了一半的毛线衣，毛线是米黄色的，那是她为夏晓强编织的，这时都装在她的一只尼龙网兜里。

夏晓强的父母见她来了，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就回房间里歇息去了，夏晓强的妹妹也到南厢房去做她的作业了，他妹妹夏晓兰还正上着学读书呢。

夏晓强见到江秀梅，高兴得一下就把她搂到怀里狠狠地亲了一下。江秀梅边回吻他边说她是来让他帮着绕毛线的，不是专门跑来让他亲热的，不要搞得本末倒置了，没多长日子就要结婚了，到那时再亲热也不迟。

夏晓强被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他织毛衣的，他更喜欢帮她绕毛线。如果她不来，他还会去她家，当着他的面，她老爸老妈当然不会说什么，但他还是比较安静的，在岳父岳母面前，他自然要装成一个挚诚君子。

不过，到了她跟前，他就是再顽皮他也不敢，因为她的秀丽的眼睛朝他一瞪，他的魂儿就要掉了，哪还敢再胡搅蛮缠呢？

就说这会儿，他被她一说虽然不是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但也让他安静下来了，说老实话，他对她是又怕又爱的，可能结婚后，他真的会变成一个“妻管严”，不过，他很乐意，比起那些光棍汉，他是何等幸运。

他松开她，她把袋子里的一框米黄色毛线拿出来。他从她手上接过毛线，然后他就被她捶了一把推到很远的地方站住了。

因为他要离开她站到很远的地方时，他心有不甘地用手去抚摸她的胸部。她虽然噗嗤一声轻笑了，但还是脸红到耳朵根，因为她还从来没被他爱抚过，她虽然也渴望被他爱抚，但当他真刀实枪地来爱抚她身体时，她还是会因为刚开始不久而显得赧颜羞涩的。

她开始绕线了，一缕长长的米黄色毛线从他抓着的毛线框上通向她的柔嫩的手上，线儿在灯光中一颤一动的，很像被风吹着，其实是她在不住地绕线的缘故。

她的眼睛只看着她手上绕着的毛线，她很喜欢给他织毛衣的。这框毛线是在他跟她订亲押节给她买新布料时，她提议给他买的，她说他要给他织一件毛衣。

其实在我们苏北农村，还没出阁的大姑娘到了一定的年龄，看中了一个小伙子而又羞于直接表白时，她就会很委婉地说给他织一件毛衣，其实这就是爱的告白。有那懵懂无知的小伙子会不知如何说话而错过了心爱的姑娘的垂青，有的小伙子则会大胆地拥吻心爱的姑娘，结果结成美满姻缘。

而他跟她订亲押节并不是他们原先就恋爱了，他们也是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成金玉良缘的。

刚开始他还不知她对他印象如何，及至听她说她要给他织件毛衣时，他虽然不形于色，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心花怒放。有些小伙子还求姑娘给他织件毛衣，她却主动说要给他织件毛衣，说明她已把他装到心里了。

他明白了她的心思后，心里对她更好了，他认为她是一个知疼着热的好姑娘，并不像有些女孩很强势，一心想着的只有自己，根本不把爱人放在心上。他决定不论婚前婚后，既然已经选择上她了，那么就要一辈子对她好，婚前跟她谈恋爱，婚后跟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她只顾绕着线，并没有看向他，如果她看他的话，她就会发现小伙子在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她。她当然不会被他烤溶化了，但她肯定知道他多么爱着他。

对于他跟她的感情，她现在就是不看他也是知道的，她通过这些日子给他织毛衣跟他接触，他们已经水到渠成地进入了婚前恋爱状态，两个人好得如胶似漆似的，难解难分。

这就难怪她母亲在她来他家前一再叮嘱她婚前不可任性的话了。因为她母亲也把他们的门道看出来了，觉得他们好得像合穿一条裤子似的。她母亲还算是既开明又通情达理的，只是很委婉地跟她讲了讲，她母亲很懂得响鼓不用重槌敲的道理，如果鼓是破鼓，你再使劲敲也没用。

她当然不会让母亲失望，因为她冰雪聪明，不会因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就一时冲昏了头脑，而撤除了最后的防线，把宝贵的贞操毫无节制地献给他。这是她一方面要以防万一，另一方面她觉得把美好的第一次留待到洞房花烛夜时才是最好的，因此，她在跟他恋爱时就很自然地把火候拿捏得相当到位。

她这样做，既不能说她薄情，也不能说她矫情，更不能说她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心机女。

因为在农村，还是发生过小伙子对姑娘始乱之终弃之且另寻新欢的事情的。纵然不会这样，那么姑娘在小伙子心中的重量也不是很重的了，因为人就是这样贱，越是轻易得到的东西，他就越不知道珍惜。而那些着了道的姑娘，有的在羞愤难耐之下，心中一急，喝农药或上吊自尽的，也是有的；即便脸老皮厚苟且偷安存活下来的，在以后的婚姻质量中也打折了很多，一辈子也难以走出笼罩着的阴影。

她在跟他零距离接触时还是驭夫有术的。她绕好线后，看他又来抱她了，她既不太伤了他的脸面冷落了他，又很迎合他地吻了吻他。她笑嘻嘻地让他在她身边坐下，他很宠溺地把她抱到怀里。她并没有着恼地推开他，她就在他怀里一边织毛衣一边跟他讲着悄悄话。

她跟他微笑着说让他不要闹了，她要尽快编织毛线衣呢，她也就是晚上有些空闲织毛线衣，白天她还要下田劳动，再说了，她是铁姑娘队队长，她不上生产劳动第一线，让谁到阵前身先士卒顽强奋斗呢？那时她们是与天奋斗、与地奋斗和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她要利用这些日子的晚上赶紧编织毛线衣，因为再过不多几月就要结婚了，她要赶紧给他编织好毛线衣给他装新呢。

他懂得当新郎是要穿得一身新的，过去没经济条件时，新郎结婚前都是东借西借地借来一身新装去娶新娘的，现在条件稍好些，当然要穿得簇光崭新去娶新媳妇了，否则，就谈不上燕尔新婚马蹄急，春风得意拥娇娘了，更甭谈什么百年好合伉俪情深了，只能说百年凑合勉强凑合。

他很乖地听她的话，不再打扰她，让她安静地编织着毛线衣。他的眼睛一会儿看着她很灵巧地织着毛线衣，一会儿看着她乌黑的鬓发和她那很健康的小麦肤色的脸颊上透出的红晕以及她发间的耳垂上毛绒绒的芊芊汗毛，他不觉对她又生出无限的怜香惜玉之情，他不禁又去吻她的耳垂。

姑娘娇躯一震，但她马上镇定下来，她嘤咛一声对他说她现在肚子又饿了，她让他去做些夜宵吃。其实她根本不饿，而是她想借此把他支开去，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耳根发热、脸上潮红的窘迫的样子。

对于他来说，姑娘的话比皇后的懿旨还要重要，她叫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她让他赶狗，他不敢撵鸡，这就是爱情的巨大的力量。她叫他去煮个夜宵，他哪里还敢不唯命是从的。他急急忙忙地去到南厢屋里的灶间忙碌起来，不多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已成功登陆送上她面前的八仙桌上。

她在嫁他前一直由他陪着在晚上编织毛线衣，有时她到他家里，有时她不去他必定到她家里来。与其说她是在织一件毛线衣，毋宁说她跟他在共同谱写一曲很优美的爱情进行曲，人家当兵的还有进行曲呢，他们的爱情有一支既激越昂扬又舒缓从容的爱情进行曲，也是天经地义的。

到结婚前一天，她终于给他把毛线衣编织好了，她不胜娇羞地在她家里帮他穿好她亲手编织的毛线衣。她对穿上她织的毛线衣的他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前看看，后看看，她是越看越爱看，她对隔天就要做她的夫君的他的印象，只有一个字: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