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偶记

是一个雨夜。有点冷。在出租车里，穿越着街巷。安适地坐在后排，欣赏久违的上海街景。在北京待久了，乍见上海拥挤闹忙的街道，会觉得有很多可以玩味的地方。最明显的不同，是被生活气息包裹的感觉。在车里几乎可以伸手摸到橱窗，抬头就看到路人匆匆的神色。而在北京，街宽，人行道更宽，人行道之后建筑物沉默不语，拒人于千里之外。

上海，穿街而过的风景，是视觉的享受。近近远远灯火璀璨，精致的商店门脸儿鳞次栉比，拼接整齐的地砖图案湿漉漉地反光，见缝插针的梧桐、香樟和秋海棠释放着湿润的芬芳。便利店的迎客铃声丁零零飘到脑后，只来得及看到店员夹起一只肉粽…这是一幅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而我就是零距离欣赏又置身画外的游人。

车子因为红灯停了下来。正好在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门口。这家店距离路面隔着几级台阶，需要仰视。橱窗的陈列错落有致，也有大片留白，可以让视线往里延伸。看到名表logo，映衬在蜜糖色的柔和光线下。一位穿深色西装外套的女店员，正在跟斜对面的人笑着说什么。伊手边是一盆蝴蝶兰。交谈的对象是位也着西装的男店员，站在瓷器柜台外的深褐色地毯上，系着领带，发型清爽，身姿挺拔。他们身后更远处，仍旧是蜜糖色的展柜，其中点缀的器物，散发柔亮光泽，似乎是茶具，也好像是雕塑。店里没有顾客。时间接近打烊。这两个店员，精神依然饱满，衣着得体，发型都没有乱。看来他们已经习惯闲闲谈天就度过一天。没有大卖场那么多的客人，因为能来的人，需要风度品味身家相称，在精不在多。它就在路口，好像触手可及，又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玻璃大门的黄铜把手在暗夜中微微发亮，有点傲娇。你在一个湿冷的夜里打量它，它明亮、温暖、干爽、透明，像在欢迎任何人。但你想要进去融入那蜜糖色的温暖中，却不由自主要掂量一下，自己的雨鞋会不会打湿地毯，衣着发型是否得体，对名表瓷器走马观花的浏览禁不禁得起店员探究的目光……这种混杂的气质，是我熟悉的上海。

绿灯亮了。我抓住机会想看清这家店的招牌，偏偏招牌上的灯很暗，就这样失之交臂。车子开远，店里面的两个人还在谈笑。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