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的前半生

      张婆婆祖籍河南淮阳，今年快60岁了，从河南老家到新疆已经半辈子了。不远千里来到新疆的原因很简单呢，在老家吃不饱饭，听到了新疆的老乡说哪里可好，就跟着丈夫来了新疆。这一晃，都快40年了。

       到了新疆以后，张婆婆和老公住进了煤矿的山窝子。

        都说新疆好，用张婆婆的话说，好个娘蛋。刚来的时候，全部住在地窝子，要啥没啥，牛羊倒是遍地都是，可那是有主的。好在有煤矿，矿里都是河南老乡，说着地道的河南口音，也不算离乡背井了。煤矿的男人都下井挖煤，张婆婆刚结婚那阵，三年抱俩，都是小子，这对重男轻女的河南人来说，算是喜事连连。

       那时候，自家老汉在煤矿挖煤，管理煤矿的是自己老公的亲哥，每个月都能挣上几百块钱。日子就这样慢慢好起来了，90年代最红火的时候，自己家也有好几万存款，上百个羊，1个商店每天都有进账。两个人每月都有上千块钱快的收入，这日子过得睡觉都能笑醒。

        可是人有旦夕祸福，眼看着两儿子马上要成年的档口，老公突发疾病黄疸，住进了医院。这一来，张婆婆慌了，把家里的一切潦草地交给老乡以后，就跑去了医院里。

        在医院的日子里，多年来像拾棉花一样积攒的钱财流水一样花出去，但是张婆婆不怕，只要是人在，比什么都强，大不了从头来过。

        本年病情看着是有好转的，但是最后还是恶化了，河南人是讲人情的，张婆婆眼看着自己男人快顶不住的时候，给亲戚朋友通知了遍，最后，张婆婆眼看着男人在病床上咽了气，但是男人的亲兄弟却一直没有露脸。

        到了，张婆婆还是在老乡的帮助下，把一命呜呼的男人拉回了家，准备办理后事。这个时候，老乡嘀哩咕噜给张婆婆出了个主意：“你男人死了，还有两个儿，以后日子可咋整？”

        张婆婆一脸懵懂。

        “不如，下葬的时候，你让你的两个儿抱住她腿不让走，让他在老乡面前说句话，以后要帮衬着你们孤儿寡母。”

        合计一下，到了还是办了。

       两个儿虽然眼看18，但是一下子没了爹，只能娘说啥是啥了。

        下葬的时候，男人的大兄弟终于还是来了，一来，两个儿子哭爹喊娘就冲上去抱住了大爷的腿：“大爷，我爹死了，以后您可要照顾我们孤儿寡母啊。”

        这个大爷到底是个没心的人，当着那么多老乡的面，到底还是啥也没说就走了。以后的日子里，尽管河南老乡们言语里都是不满，到底也每拿没没心的大爷怎么样。

        怎么办，两个儿都要上大学，家里的羊还要给接生，商店还要继续开，日子还要照过。

        张婆婆把心一横，老娘不信，自己还供不起两个儿读书了。

        张婆婆把家里的资产盘了盘，发现自己在医院的日子里，家里的商店丢了不少东西，一个商店站个人，干脆关门开个食堂；男人死了没关系，自己还可以去挖煤；家里的一百多只羊得有人接生，不然哪里来钱呢？

        从那以后，张婆婆换了个人。

        新疆的冬天黑的早亮的晚，张婆婆老早起床挑水喂羊，准备停当，冬羔就一个个生下来了。

        前院的食堂马上生火蒸馍熬稀饭，拉煤的车一会就要来了，中午就做拉条子，一碗拉条子5块管饱，一天总也得有几百块。

        天黑的时候，张婆婆就去矿上偷偷地装煤渣，一车200块，一晚上能装2车，几个人合伙也能挣上百八十块。

        再苦再累张婆婆也从不给两个儿子说，自己一天只睡2、3个小时，白天开食堂喂羊，晚上装煤渣，就这样，张婆婆把这个家扛起来了，一个冬天下来，整个人瘦了20多公斤。邻居的羊缸子（妇女）见到张婆婆，都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亚克西”。

        张婆婆还有一项营生，就是以物换物。有的男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别人的鸡拿来换钱或者换酒喝，反正开商店剩下的酒还有，这样，张婆婆的大公鸡就越来越多。也有山上放羊的人采了雪莲来换钱的，那个时候，山上的雪莲还不少，放羊的哈萨克族知道这是草药，就采了装在袋子里，到了冬天拿出来卖，一支雪莲才几毛钱，张婆婆拿到县城里再卖给药店，有的时候，趁人不备就偷偷藏起来一些，憨厚的放羊人也不计数，拿了钱就走。

        这样过了几年，张婆婆愣是把两个儿子供到大学毕业，还积攒了几万钱款。不久以后，煤矿因为产能过低关停了。所有的河南老乡陆续搬走了，有的去地方种地，有的进城务工，张婆婆也随着人流到县城附近买了处院子，从此，和那些河南老乡少了来来往往。

        两个儿子陆续毕业有了工作，张婆婆一边打临工一边独自生活。

        在那段时间，张婆婆一直觉得身体不得劲，但是一直也没去医院，某天，身子下面就汩汩地流起了血，那是黑半夜啊，张婆婆一看，完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去见老天爷啊，怎么办呢，跑到路上去拦车吧。

        新疆因为地广人稀，许多运货车辆也会跑夜路，碰到路人有的司机也会停下送人一程，张婆婆拖着身子到了公路上，果然碰到一个开车的师傅，拦了车进了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说：“你这样子，子宫肌瘤，破了，现在得摘掉子宫了，赶紧通知家里人来签字吧！”张婆婆一听，自己身边恁是没人啊，咋办，看看开车的师傅还没走，让他签吧。就这样，这个开车的师傅救下张婆婆一条命，张婆婆后来梅开二度和这个男人过起了日子。

        病好以后，张婆婆给两个儿子大了电话，把事情跟儿子说了，儿子在电话那头当即哭了起来：“妈，这么大事你咋不跟我说呢”，没过多久，张婆婆大儿子从南疆回到了张婆婆身边说：“妈，我不走了，以后就在这里了。”和张婆婆大儿子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17、18岁的小姑娘，割爱，瘦小，看着没啥脾气。

        就这样，张婆婆的前半身潦草结束了，张婆婆本来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过到头了，该好好享清福了，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后半生就像打翻了的调料铺，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都有，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