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露白月明起乡思

文/竹影飘摇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上半年逢六廿一，下半年逢八廿三。每月两节不变更，最多相差一两天。

二十四节气的名字，从我记事起，就在我耳朵里进进出出、循环往复。仿佛这二十四节气是农家日子里很重要的成员，不由得人不重视。而且一说起节气，总要连带着地里的庄稼，清明前后种麦子，谷雨时节洒高粱，头伏种萝卜，二伏种白菜……

等到我上了学，书上关于节气的说法，可比大人们嘴里的有诗意多了。例如白露，有”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五个节气，秋天的第三个节气。据《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对“白露”的诠释——“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也就是说，从白露开始，天气开始转凉，真正的秋天要来了。

今年的白露过后有中秋，收获的季节逢团圆的节日，心头不觉升起乡思来，而且随着中秋的临近，这乡思一日浓似一日。

有一种说法，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墙。自从父亲去世，面前阻挡死亡的墙塌了一大半，我便站在了人生的来处与归程之间。

每日清晨与公园的草木相见，与土地亲近，是我最感惬意的时光。林间的一片片毛毛草，对我来说像一个小孩子手里举着的棒棒糖，目光总舍不得离开。白露时节的毛毛草，那猫尾巴一样的毛毛苍老了，头顶散开，结了褐黄色的草籽，有了成熟的饱满风韵，少了少年时毛茸茸的娇嫩。我最爱看的露珠也与初夏不同了，变得浓密、厚重，手轻抚毛草尖，润湿马上连成一片。

想起故乡来。染指故乡的白露无需出院门，园子里有的是。摘一根茄子，捋一把辣椒，出了园子门，鞋子是湿的，裤脚是湿的，衣袖是湿的，手自然也是湿的，还有手里湿漉漉的茄子和辣椒，都是被露水打湿的。说出来不怕人见笑，从园子里摘来的带露水的蘸酱蔬菜，都是直接上饭桌，很少洗的。我若说这样直接吃的茄子有甜丝丝的味道，也许有人不信，说不上道理啊，可事实上就是好吃。

书上说露水是白色，可我分明看不出它的颜色，可能要等到它凝结成霜，才能团聚出色彩。

今年夏天雨水不少，故乡的林子里会不会生出蘑菇来？在故乡时，采蘑菇是一件乐事，不单是为了美味，更迷恋那种寻寻觅觅的过程。清晨的树林里浸着浓郁的草木与湿润的泥土混合的味道，有腐朽，有新生，有生长，有夭折，万物不声不响地轮回。蘑菇是夏秋时节枯叶与泥土、雨水与阳光共同捧出的礼物，想了解什么是真正的鲜、真正的嫩，请你吃一顿故乡的蘑菇酱，你一定会承认，真正的美味，来自天然。

父亲长眠在一片林子里，那是他自己选定的地方，缓坡，向阳。有人说，没有埋葬过你的亲人的地方，不能称作是你的故乡。我的故乡，和那片林子连在了一起，林子里有一座座坟茔，坟茔上和坟茔的四周，从春天开始长满青草，高大的白杨树默默地舒枝展叶，像这片土地的守护神。

我想，如果此时回故乡采蘑菇，父亲一定会帮我找到最大的蘑菇圈，他太熟悉那片土地。雨落下，风吹来，阳光走过，白露打湿坟头的青草，明月凝视着旁落的树影……

白露时节，又是一年秋来到。

公园里的鸡冠花开得越来越艳，露浓之后便是霜重，鸡冠花是不畏寒凉之花，霜重色愈浓，那种无一丝杂色的紫红，唯有大自然才能创造出这样的色彩。故乡园子里的地瓜花也是开得好的时候，花开不寂寞，它旁边是母亲种的秋菠菜、红萝卜、大白菜。早起，阳光还不热烈，风也未起，那一片水灵灵的绿色呀，让人看了心里没来由的感动，这就是生命啊，生生不息的生命。

白露｜露白月明起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