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给饼哥煮饺子,顺带随了几个荷包蛋进去,问“妈妈,这是啥玩意儿?”“宝贝,这叫荷包蛋,是妈妈小时候最爱吃的。”“哦——”看着饼哥翻动碗里的蛋,恍惚看到最初的自己-那个撇着嘴,睁着睡眼朦胧望着碗里荷包蛋的自己。 说是最爱,其实最初除了碗里的糖水,那满满一碗的蛋对我更多是胃里难以承受的压力。外婆的爱满满当当,让人无法回绝,但那时候心里也因为这样的情愫,对荷包蛋的美味感情淡薄了一些。直到经历了外婆的厨房从热闹变得冷清,突然害怕了,也爱极了那满满一碗的蛋。外婆说“只要我还活着,碧娃每次回来就能有蛋吃——”。年少时,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会立马去柴房的鸡窝里摸几个热嘟嘟的新鲜蛋给我煮荷包蛋,碗里勾上白砂糖,雪白的蛋清略有些漂浮在碗面上,一个个像极了肥美的大肚子小鱼。而无论在外婆家住多久,每天早上,还在被窝里迷糊的我就会被外婆拉起来,被子围上紧紧的一圈“来,睁眼睛,吃蛋。”筷子和碗小心的塞给我“外婆,好多哦,吃不完。”“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笑眯眯的等着我手里的碗。再后来,外婆从三舅家住到了四舅家,然后从大厨房变成了小厨房,再后来变成了煤气罐,再后来有气管炎的外婆终究不能再煮饭了,而舅舅们都外出讨生计,外婆也只能跟着大舅家一起吃饭。外婆的生活一直发生着变化,但是那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却一直没有变过。还记得外婆过世前那年,我刚好上大学,寒假回去,外婆裹着大棉袄,棉毯子下窝着烘火兜,外婆揣着窝的手往怀里放“重庆怎么样?习惯不?”“嗯,就是比我们这边还热一点,不过我们寝室人特别好,交了两个好朋友。”“嗯,那很好。”一旁的小舅看了眼我的耳朵“读大学了,都穿耳环了。”原本以为会挨批评的我把脖子缩了起来,不料外婆却说“来,碧娃让外婆看看——嗯,好看,女孩子爱美很好!”然后告诉我“耳朵容易发炎,用茶叶棍穿一段时间,真肿了就用红霉素软膏,以后戴好看的耳环给外婆看。”第二天一早,外婆依旧颤颤巍巍的端了一碗荷包蛋到二楼给我“外婆,你现在不是不煮饭了嘛?”“吃吧,外婆在的时候你就能吃到——”那一次是最沉重的一次却也成为了最后一次。现在想起,寒冬里不到凌晨六点的四川乡下正是刺骨的时刻,外婆一个人起床是怎样去煮了一锅热腾腾的荷包蛋,又是怎样给我们每个人送到房间的?对于一个身患气管炎的老人恐怕只有内心里那一点点慈爱的坚持吧。外婆病危前夕,收到电话,老乡陪我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回去看望最后一眼,又无法忘怀那深刻于心的慈祥面容。多年后,饼爸带我去中央大街看见“外婆家饭馆”,问我要不要去试试,说是很不错,但我总是淡淡的拒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外婆,那种味道深刻于骨缝里是完全不能替代的。就如同今日,我再也找不到那碗如同撑圆了肚子的小鱼,那份只要外婆在就能吃上荷包蛋的笃定终究随着外婆的离去而永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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