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面纱
营帐被掀开了，朔月缓缓回过头，只见秋茗站在门口。
“果然？”朔月的话总是很简单。
“外面这么吵，你也应该出来看看吧。”秋茗将门帘挂在了一旁，然后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是突然袭击，虽然不厉害，但是，却让我们知道，另一个威胁也来了。”
“光天的军队果然来了？”
这似乎在朔月的意料之中，秋茗淡淡地一笑，转身走了开去。
光天似乎并没打算帮助中岭多少，中岭和绿陵的这次交战，光天军队始终只观战，并未参与进来。
朔月擦去银枪上的血迹，这把久未用过的银枪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锋利。
“月先生，看样子，对于打仗你似乎很得心应手？”昭王笑道。
“王过奖了，末将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朔月回答道，“给公主当当保镖，或者是打打杂还可以。”
正在这时候，秋茗回来了，从马上跳下，向昭王一鞠躬。
“父王，光天部队由的飞鹏将军挂帅，但是，只观战一会儿就已经撤退了。”
“中岭呢？”
“中岭部队由于主帅峥嵘将军负伤未参战，这次副将指挥，败了。”秋茗说着，回头看了看站在昭王身旁的朔月，“这次，月先生可立了大功。儿臣觉得，父王可以给月先生一个职务，让她在军中行走也方便。”
“月先生，”昭王回头看看朔月，“先生觉得，给你个什么职务好呢？”
朔月的脸似乎躲在面具背后轻轻一笑，回答道：“回王的话，末将觉得，自己还是做一个没有名号的小角色比较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昭王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说什么无名，说什么打杂，实际上自己面前这个神秘的女将，是翼皇帝麾下的一员大将吧！
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随时戒备着这个大将呢？
看着朔月的脸，却看不出她的心心思，因此才让昭王不得不警惕。
秋茗的视线一直在朔月的脸上，或者应该说一直在她的双眼上。
那双眼睛所透露出来的一直是那么淡定，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么陛下希望月美人回来么？”佳楠陪着刚刚下朝的翼皇帝一同往御书房走去，“尽管她现在回了绿陵，但是名义上，‘月美人’依然是陛下您的妃子啊。”
“我对她说过，绿陵或许更需要她。”翼皇帝笑了笑，到了御书房，对佳楠点点头，说，“天羽从南方回来了，一会儿就到。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佳楠点点头，告别了翼皇帝。
身后的小丫头叹了声，引得佳楠回头望着她。
“怎么啦？”
“为什么娘娘不告诉陛下？”
佳楠做了个“嘘”的手势，笑了。
其实羽亲王天羽早已经到了御书房，见哥哥回来，站了起来。
“大哥，恭喜啦！”
翼皇帝显然没有弄明白弟弟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南方传来的什么好消息。
“刚才我进宫的时候遇到了御医湘夫人，她是准备去雪昌宫。正好我这几天头昏脑胀的，就请她瞧了一下。”
“说重点。”
翼皇帝在书桌旁坐了下来，本以为两年多过去了，弟弟可以稳重一些，结果，自己似乎想多了。
“好吧，重点……”羽亲王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走访了辰亲王的一些旧部，也就是，没有接受招安，选择卸甲归田的那一部分人。”
“怎么说？”
“没有人知道龙源的来历。”羽亲王继续说道，“龙源是辰亲王亲自提拔的，他们在猜测，只怕她是辰亲王的晚辈，或者……”
“龙源给人的感觉似乎真的有皇家血脉，但是……”翼皇帝思索道，“亲王血统，她不可能那么强。”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羽亲王说道，“如果说，是因为龙源是辰亲王晚辈，所以才站稳了这个将军的位置，那的确不足为怪。但是，我就会无法理解，为何龙源到最后却接受了招安？”
这无疑是对辰亲王最大的背叛。
停了半晌，羽亲王继续说道：“大哥，当时我清点南联军、造花名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辰亲王有这么强大的军队。我觉得，其实我根本赢不了他们。如果当时龙源不投降，只怕我们到现在都还会继续打下去吧。”
“换而言之，如果龙源和辰亲王没有这层关系呢？”翼皇帝问道。
“那一切都会无从解释。”羽亲王继续说道，“龙源是在辰亲王起兵叛乱的时候被册封为将军的，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人听说过她。大哥，我想，无论你我，也不会让一个无军功、无经验的年轻人，来担任统帅吧。”
“或许，她在辰亲王军中的地位，大概是等同于你现在的副将，”翼皇帝淡淡地笑了笑，“而我们的疑惑是，她凭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地位。”
“是的。”羽亲王点头道，“除非，她还有其他的身份。”
“其他……”翼皇帝沉思半晌，抬头望着弟弟，而此时，羽亲王也正好抬头望着他，两人异口同声吐出了一个词：
“影子！”
影子兄弟八人至今还剩两人，没人知道最后这两人在哪里。
一提起这两个人，翼皇帝不由得依然要抹一把冷汗，进出皇宫如若无人之境，这无疑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
然而影子兄弟仅仅只是“影子”组织的冰山一角，辰亲王的这个杀手集团到底有多大，现在他无从得知。
“但如果龙源和‘影子’有关，那她轻易就得能到将军地位，也就不足为怪了。”
羽亲王点了点头，当初他被前任先知蒙在鼓中，直到外出的大哥归来，才得知父皇去世的消息，说起行刺的影子兄弟，他心中的恨多过了恐惧。
“陛下，御医湘夫人来了。”
翼皇帝的思路被打断了，示意请她进来。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御书房，向翼皇帝深深一鞠躬，笑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翼皇帝显然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说起来回话。
湘又是第二鞠躬，回答道：“回陛下话，璧皇妃已有孕两月余，今年的年底，陛下的第一位皇子或者公主就要出世了！”
很显然翼皇帝是有些吃惊，一时想笑，又愣在了脸上。
“哦……对了，大哥，刚才你叫我说重点，被你一打断，我就给忘了。”
羽亲王挠挠头，从前那种鬼马的表情又出现在了脸上。
“马上，去雪昌宫！”
绿陵前线的军中正在乘着月色收拾行装，昭王已经下令，留下部分驻军，剩下的大部队分几批次回皇城。
秋茗正在主帅营帐中收拾着太子遗物，昭王轻轻来到儿子的营帐，没有作声，直到秋茗回头，才发现父王站在身后。
“父王，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报一声？”
昭王淡淡一笑，问：“这里本来是夕照的营帐吧？”
“是的，我准备收拾好之后，带回去，还给王后娘娘。”秋茗回答道，“我想，王后娘娘现在一定……很……”
“她还不知道夕扬的事，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会扛下来的。”昭王叹了一声，说，“收拾好之后交给我吧，让我来告诉她。”
“是，父王。”
“给你母亲和弟弟妹妹报平安了吗？”昭王又问道。
“回父王，已经说了，”秋茗回答道，“他们倒不担心我，更担心秋煊，毕竟，这次秋煊要留下来戍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
现在他们落脚的红川都城，已经成为了绿陵的西方边境，紧靠白砂和中岭。
“秋煊不像你和梧遥，他还需要经历更多的历练，做哥哥的你可得多多提点自己弟弟。”
秋茗点点头，秋煊是自己同母的亲弟弟，提点他和栽培他，那是肯定会的，当然，也不乏担心。
“另外还有琪耀，”昭王继续说道，“在我印象中，你和琪耀的来往似乎不多，但是，也不要排挤他，他才十八岁，作为未来的军师，他还需要多多学习。”
“是，父王，儿臣明白了。”
昭王没有立即离开，在营帐中走了走，临到快要出门的时候，再一次回头来。
“至于那个朔月……”
昭王的话停下了。
“父王可以暂时把她放在我的身边，等旭阳回来之后，再放她回去吧。”
这正是昭王的用意，他淡淡一笑，离开了营帐。
尽管这是旭阳所信任的人，但是很显然，父王还不能完全相信她。秋茗自然明白其中的用意。
掀起营帐，他对门口的侍卫说道：“去请月先生过来。”
没有上战场的朔月将束起的头发放了下来，一半绾成发髻歪搭在脑后，看上去比战场上温婉多了，但是，脸上却多了一条面纱。
“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你越是这样，我越好奇，你究竟是翼皇帝座下的哪位女将。”秋茗一边收拾着东西，一遍说道。
“殿下召了末将过来，就是为了帮忙收拾东西？”
“父王明天要提前回皇城，大哥的东西由父王带回去，所以，今晚得收拾完。”
朔月似乎笑了一下，拆了跟带子将剩下的头发束了起来，亮出了脖子。“那么，让末将来吧。”
可是话音未落，秋茗的手已经快速划过她的脸庞，摘下了她的面纱。
秋茗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气氛顿时尴尬了，两人四目相对，朔月有些不解，但也只是笑了笑，伸手示意想要回面纱。
“这里就你我二人，就不用戴了吧。”秋茗轻轻将面纱放回朔月手中，好久才开口说道。
“公主对末将说过，”朔月接过面纱喃喃道，“在绿陵，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私人物品，甚至不会公然抛头露面。殿下麾下招进一个女人当战将，还到处抛头露面，大概不好吧。”
说着，她重新将面纱带回脸上，不再取下。
“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别戴了吧，我说的。”
秋茗说道。
夜晚，朔月自己的营帐内，一束微光从天而降，她缓缓地跪下，低头。
“对不起，陛下，是末将的错！”
“下不为例。”
很轻的声音，却充满了威严。
“是。”
总会有人认得南联将军龙源的，朔月一旦被认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凤皇朝站在了绿陵的一边。
翼皇帝很小心，朔月也很小心，肩上的帝王封印在微微发亮，这些道理，她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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