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

【九洲芳文·F】

这几天，办公区娇气敏感的女员工纷纷佩戴上防毒面具，不知是在抵触空气中的有毒气体，还是在抵触这个荒凉无趣的办公新区。二环、三环高昂的房价和停车费不断将员工驱赶到京城各个角落，我们成了权利博弈的小白鼠。既然如此，还是要尽快找到舒适区。

我像一朵不知归处的云彩，在寒冷的冬日晴空四处飘荡，首选唯一可选的就是环境清静的商场，越上层人越少，索性在最高层影院区域晃荡。

电梯扶摇直上，途经电梯转角的美发造型店铺，门口染着浅色头发的年轻小伙子抓着一个小姑娘的胳膊，正在拉扯打闹，姑娘尖细的嗓子像是一把勺子，要把男孩子脸上的笑容都搅和出来。

看着他们20岁的样子，不觉莞尔。谁没年轻过呢？

我迅速想起一个叫阿乐的小伙子，他是个30岁的大青年。

帝都的美容美发业，以会员办卡的消费形式，提前获取消费者的卡内金额。待你办完所谓的Vip卡，每次刚踏进去一只脚，一群小哥哥小姐姐围着你，把你当成皇太后一样供着，夸着，伺候着。

挣女人钱的行业最暴利，轻轻松松只要满脸笑容，听她絮叨生活的疲累，向她兜售一点衰老和亚健康的焦虑，这帮钱多人傻的女人就可以迫不及待地掏钱，企图获得内心的一丝丝平衡和满足。

我非常懒，懒到不得不修头发，才会预约某某总监，让他们有机会兜售，薅我羊毛。不管如何伺候我恭维我，我都义正言辞，我不怕衰老不怕丑，我真的没有时间，也不会消费这个项目那个项目。

那些小哥哥小姐姐一般都会从滔滔不绝兴致满满，到垂头丧气乖乖闭嘴，只有阿乐不跟我奉承迎合，溜须拍马。

他正合我意，剪发就剪发，什么精油保养什么肠道清洁什么仪器私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项目。

阿乐每次很酷很帅️跟我说，“剪什么？”我说“看着剪。”“看着怎么剪？”“怎么好看怎么剪。”他就不说话了，咔擦咔擦，既不夸我也不讨好我，当然我一直低头看手机，也没有时间跟他废一句话。

剪得次数多了，每次我都找他，点名阿乐给我剪。每次他都没有让我失望，除了脸臭肥胖没啥毛病。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一家新店，不用办卡，单次消费，逼格甚高。从店面装修到发型师穿着打扮，从洗护产品到剪发手艺，都是完美体验。美容产业的消费降级终于被我碰着了。

面对卡里的余钱，我真想快速处理掉。这次，我主动搭讪阿乐，“你什么时候离职？”他差点惊掉下巴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们这个地方我来烦了，赶紧减减肥，换个好地方吧！”

他说，“我原来可瘦了，不信你看看我的照片。”我说，“等会儿看，先剪头发。”

然后，他继续说你八几的，然后告诉我他八九的。然后他说，“那你孩子不大啊。”我说，“你孩子多大？”“小学六年级了。”我惊叫“你20岁就结婚了？”“当然了！”阿乐自豪地说。

“那你怎么结这么早？”“没啥事儿就结婚了呗。”“那你……”他懂我没说出口的，“我谈了十七八个吧！”

“啊？快讲讲。你怎么做到的？”我那八卦的心真得兴奋不已。

“我那时候很帅，不信你看看我的照片。”他搁下吹风机，立马掏出手机就给我看，门店经理瞟了瞟我们，没说什么。

照片上的阳光少年果然不错，跟眼前的油腻青年判若两人。

他说，“我16岁就出来混社会了，我们那时候在一家商场里做，斜对面就是餐馆的服务员，都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有服装店里的导购员。我们经常打赌，赌一个姑娘多久能被约会，谁追上了，大家请他吃饭。”

我说，“你就去追小姑娘了？”阿乐笑着点头。

“那你多久追上一位？”我笑道。

阿乐说，“基本上只要去搭讪，就能追上。”

“这么顺畅？你一般咋追？”

“就是，一起吃吃饭唱唱歌。”

“然后呢，多久牵手？”

“还牵啥手？直接就在一起了。”

“啊？小姑娘那么小，就在一起了？不怕怀孕吗？”

“哎呀，都懂的啦。”

“谁懂，你们男生懂还是她们女生懂？”我惊愕。

“我们都懂的啦。我十六岁就出来了好吗？”这回轮到我被嘲笑了。

“然后，你这么认识了你媳妇儿？”

“当然不啊。”阿乐又自信满满地，“她是我小学同学。”

“那你有女朋友还追这么多小姑娘？好玩吗？”我大为不解并好奇心泛滥。

“我虽然数量多，但是，每个女孩见几次就分手了。”

“为什么？没意思？”

“在一起两三次后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那你结婚之后还出去玩吗？”

“玩是玩，但是不管多晚都会回家的。”阿乐一幅为人夫的正经样。

我相信他的话。这个结婚11年，31岁大青年的婚恋观颠覆了我身边所有同类所有相似的婚恋观，真实坦诚地令人尊敬。

这就是阿乐，一个普通的洗剪吹，一个普通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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