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

半生缘

婚姻不是交易，爱情不是算计；半生的缘份，一生的悔恨。幸福需要真心，更需要智慧……

一

终于结束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小娥象孩子似地扑在妈妈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试图用泪水，去洗刷这十多年以来的伤痛和屈辱。那哀呜，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房子卖了，均分。孩子大了，随心。钱卷走了，缘份尽了，恩断义绝，各奔东西！现在，除了外地的儿子和年迈的母亲，还有一身的伤病；年逾半百的自己，半生的缘份、半生的算计，终究什么也没有得到。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说没就没了，说散就散了。

“怪只怪自己年轻时的神使鬼差，飞蛾扑火！”想到这，小娥真是万念俱灰，追悔莫及！

回到自己的房间，凝视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小娥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娥又自觉自醒了过来。她无力地摘下墙上的婚纱照，默默塞进大衣橱的夹缝中，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发楞、闭目沉思，欲哭无泪……

想想弱不禁风，风烛残年的母亲，生活还得继续，老人仍需照顾。她只好硬撑着身子，收拾好心情，准备好早点，强装笑颜，带着孤老无助的母亲，去医院就诊。

这几年，小娥可没少往医院跑。自检查出身患重病后，省院，市院全是独自前往。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形同虚设，有跟没有一样。遇到熟人，还要若无其事地为他打“俺护”：今天他脱不了身，明天他松不开手……好象她的丈夫如日中天，“日理万机”似的……

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小娥大学刚毕业，就由父亲出面，安排到一家国营企业当技术员。

二十出头的美好年华，青春靓丽，春心萌动。

“不要整天没个正形，该考虑个人问题啦！你看看人家小雪，出双入对，都谈婚论嫁了吧？你就不着急啊？”

父母天天唠叨，催促。

“爸，妈：小雪有什么好羡慕的呀？我都搞不懂她是怎么看上小玉的？人又不帅气，还远在部队工作，将来分居两地，有她苦头吃的！”

对于即将成为“军嫂”的小雪，小娥很是不屑。

小雪是小娥的邻居，双方的父亲是上下级同事，小娥爸爸是领导，这让小娥在同一个大院的玩伴中，有了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和小雪，从小学同学到大学同学，情同姐妹，劫性格迥异。小雪为姐，性情谦和，理性本份，凡事处处让着小娥。小娥为妹，性格强势，虚荣任性，刁蛮骄横。满身“公主病”。

小娥自以为条件不错，挑挑拣拣的也谈过几次恋爱。一会这个身高不够，一会那个长相不行，要不就是家庭条件差强人意……

毫无疑问，择偶本身，就是一个大浪淘沙，精挑细选的过程。不过，剩下的不一定是金子，也可能是“人渣”。

二

“小娥，晚上请你看电影，赏个脸吧？”

小任边说边变戏法似地，掏出两张电影票，在小娥眼前晃来光去。

“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听说好浪漫的。”

单位里的同事小任，英俊帅气。与小娥年龄相仿。公司上下，就他俩是未婚青年，领导和同事们总拿他俩开玩笑。似乎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理所当然地要牵手相依似的，好象就没有别的选择一样。

已经记不清这是小任第多少次相约了。小娥眼光虽高，却俨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终究还是经不住小任的“穷追不舍”和“死缠烂打”，便答应了他的约会请求。

“那好吧，下班后，我先回家吃饭，给爸妈打个招乎就出来。”

“好的好的！晚上七点半，我去你家楼下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已骑车去好了。”

小娥努力保护着应有的矜持。

“那就一言为定，电影院门口，不见不散。”

小任“小试牛刀”便“旗开得胜”，心理美滋滋、甜蜜蜜的乐开了花。

不出同事们所料，小任的“帅气”，特别是他家的房产……深深吸引着小娥的目光。之后，他们就“众望所归”，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一对甜蜜的恋人。

“他只是个中学毕业的普通工人，又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的，我看不怎么靠谱呢。”

母亲质疑，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

“小任有什么不好？人长得帅，对我又好，文化低点我不在乎，能说会道是人家口才好，再说了，他家里还有好几间门面房呢，光房租就够养活一大家子的了……”

“找女婿一定要看思想品德，要诚实本份有上进心。绝不能全看外表和家庭条件吧？”

爸爸也不怎么认同小任。

“小任品德不好吗？家庭富有也是错吗？”

小娥一句话，差点没把老人家呛死过去。

父母拗不过，最终被说服。

三

在24岁那年的一个春天，他们欢天喜地，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小任不费吹灰之力，便抱得美人归。心中的那份喜悦，那份幸福，那份得意，自不必说。一天到晚喜气洋洋，笑在脸上，喜上眉梢。

婚后早生贵子，迭加乔迁之喜，小两口高兴得欣喜若狂，做梦都会笑醒！小家庭充满了温馨快乐，欢歌笑语。

可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激情过后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夫妻间渐渐归于平静，静得出奇，直叫人毛骨悚然。

特别是国企改制后，夫妻俩双双下岗，各自创业。平时各忙各的，经济独立。感情交流乏善可陈，爱情更新愈发罕见。两人互不干涉，莫不关心……一晃就是十几年。转眼，儿子就长大成人，去外地上大学了。

即便是公开应酬，也是只身孤影，“单刀赴会”。看着这对秀恩爱，那对洒狗粮，心里的酸楚不言而喻。常常是黯然神伤，悄然泪下；长吁短叹，向隅而泣。

“还是姐姐好，姐夫转业回来，对你情深意重，死心塌地的。工作稳定，工资全交；恩爱如初，宠爱有加；你们真是才子佳人，神仙眷侣……”

小雪适时递上面巾纸。小娥轻拭眼角，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哪象我，徐娘怨妇一个。小任狼心狗肺，冷酷无情啊。他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眼里只有钱！只有钱！只有钱！唉，空有一付皮囊，没素质，没品位，没情调……”

终于，小娥放下她天生的优越感和“高贵”的自尊心，突然羡慕起小雪来了，这可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

“现在知道姐夫好了？当年你还看不上人家呢！我早跟你说了，找男人，一定是要看品德的。外表不重要，钱财不可靠。象你们这样，各干各的，各玩各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早晚要出问题！到时，吃亏的还是你自已！”

看到小娥的婚姻状态，小雪心虚胆寒，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心直口快，却是善意提醒着自己的姐妹和闺蜜。

“当然了，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你也不必自怨自艾，灰头土脸的。还是要积极面对，多沟通交流，多谦让包容，多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

小雪象老师教育学生一样，好一番“慷慨陈词”，却也是用心良苦。

小娥已不再象从前那样争强好胜，心高气傲。默默无语间早已梨花带雨，满面妆泥……

四

“你象风来了又走，我的心满了又空”。小娥与小任，同住屋檐下，见面如路人。夫妻关系，日趋冷淡。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岁末，小娥爸爸病故，年迈母亲落单，自已又查出身患重病……祸不单行，接踵而至。

习惯了多年的“AA”制，巨额的医疗费也只能靠自己去筹集。到了这一步，婚姻早已名存实亡，毫无意义了。

“妈这里还有几万元，你先拿去治病吧。你们的事，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是靠不住的，你自己多保重，多珍惜吧！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

“妈，这可是你的养老救命钱……”

接过母亲递过的存折，小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象小时候受了欺负，受了委屈一样，放声痛苦。

五

“回来了？洗手吃饭吧？”

小娥热情招乎着，难得在饭点回家的丈夫。

沉默，寂静……

“妈，你先吃啊。”

小娥为母亲装好饭，拣好菜，安顿好母亲，便来到卧室。

为了老人，小娥虽然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可心情越发糟糕，一地鸡毛。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她想：这段婚姻，恐怕是难以为继，走到尽头了。

“我们能谈谈吗？”

面对眼前的丈夫，小娥感觉如此的陌生。当年那付殷勤、乞求的嘴脸，早已无踪无影。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傲气。甚至对来家小住的岳母都视而不见。置常识性的长幼尊卑于不顾，缺乏最基本的尊重和教养。

“我们离婚吧，还谈什么？儿子监护权？他已成年，不用谈。财产分割？财务各顾各的，门面是我父母的，这些也都免谈；现在住的房屋？干脆作个价，各分一半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签字吧？我们都不小了，再这样耗下去对谁都不好。”

小任早就想清楚了：妻子重病缠身，岳母年老体弱，都需要人照顾，而且都是遥遥无期的累赘！自己现在还算年轻，把一生的精力，财力都耗在这里，于心不甘呀！

“什么？我们都不小了？”

记得求婚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娥：我们都不小了，答应我吧？嫁给我吧？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你，照顾你，呵护你的……”

怎么？这才不过半生呀！难道这么快就要“爽约”了吗？

当然，到小娥这个年龄的女人，早就活明白了，早就不相信男人的什么誓言鬼话了！而且，小任这些绝情的话语，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今天只是重复了一遍而已。因此，小娥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

“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们的婚姻也只有半生的缘份了？那好吧，君子成人之美。你现在就收拾好你的东西带走吧，别让我再看着呕心！房子按市场价卖给我的一个朋友，她先把一半的钱给你，并答应借我暂住。这样，儿子回来也好有个地方安身。若无疑义，我现在就签字，放你高飞，还你自由，祝你幸福！”

六

“哀莫过于心死！”对于这段婚姻的未来，小娥了然于胸，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现在，所有的努力已于事无补。他太绝情了，她太绝望了！理智告诫她：

“放手吧，就让所有的不幸，都由自己来扛”。

她心一横，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从民政局办完手续出来，虚弱的小娥，象得了一场大病；更象是做了一场恶梦。

在梦里，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婉约的女声：“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梦醒时分，原来是电视机没关。“去你的慢慢变老！”小娥歇斯底里，嚎啕大哭……

半生姻缘终落幕，泪飞顿作倾盆雨……

李国平

201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