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曲1990》

《恋曲1990》

        1990年冬，夜，很深了，但并不宁静，因为这是在海上。虽无狂风巨浪，但客轮随着波涛的起伏，依然有节奏地发出声声咆哮！没有海鸥的啼呜、没有海燕的追逐。茫茫大海、黑夜苍穹，见不到天际线，望不穿海平面……客轮像一头海上巨兽，乘风破浪，汹涌前行......子玉和小丽在船弦伫立，轻声细语......他们仍在犹豫：是否参与客轮的联欢晚会，在柔弱的灯光下轻歌慢舞......

        “真去吗？”。子玉再一次确认地问道。“只要你愿意带，我就去”。小丽转过身来，对视子玉，渴望他肯定的回答...... “嗯、哦、啊……这个……那个……还是、还是算了吧......”。子玉在关键时刻，最终选择了退怯......

        他们并不是恋人。小丽是子强的女友。子强是子玉的战友。一个月之前，他俩从美丽琼岛前往广东招兵。子玉为兄，是连长；子强为弟，是排长。在带兵返回部队时，小丽随男友子强一同归队。到广州后换乘轮船，驶向部队驻地海南……

        一路上，子玉从容自信地管理着队伍：”各排整队报数、点名交接“。他宏亮的口令，干练利落！”各排分头带离，安排好船仓和辅位，军医仓位巡诊！30分钟后，干部到316仓开会，汇报各班排情况......“。子玉忙而有序、脚下生风，高亢激昂！同时，他叮嘱子强：”你照顾好小丽，排里的工作指定一名班长负责......“。小丽会心一笑，算是领情了……

        在广州的空隙，子玉买了一把高档精致的吉他。一路背在身上，显得特别朝气蓬勃、阳光爽朗、 英姿焕发 ......而反观子强：性格内向、腼腆拘谨、缺乏应有的浪漫、激情与青春活力......两人相比，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也许是晕船太甚，也许是歌舞迷离，把队伍安顿好后，子强倒头就睡....... 小丽多次催促，强烈要求与子强一起去参加游船举办的”海上联欢舞会“。可子强就是不答应！”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蒙头大睡！......“。小丽生气了，失望？还是失落？反正情绪低落，很不开心！在被小丽逼得不耐烦后，子强开口道：“子玉，要不你带小丽去跳舞吧？”。“我？那怎么可以！还是你自已带她去吧，这可是你们恋人之间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啊！”。子玉不从！并规劝子强：”你还是起来吧，别睡了！带小丽去跳舞，哪怕到外面去逛逛、蹓跶一下也行啊“！可子强依然是一付无精打彩、无动于衷的样子……眼睛都没睁一下！最终，子玉拗不过子强的苦苦哀求，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带着小丽走出船舱......身后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鼾声......

        其实，此时的子玉，也才刚刚失恋。女友小雨年轻漂亮又有钱......可子玉毕竟只有25岁，还没有做好结婚的思想准备，怕担当不起做丈夫的职责，好像叫什么“婚姻恐惧症”.....在遭遇小雨及其家人的逼婚后，他在婚礼的前夜，临阵脱逃了......

        子玉一路北上，逛长沙、游武汉、上北京......而小雨呢，次日一早，看到子玉留下的字条，急疯了似的，立即南下追到部队……幸好子强在部队，代子玉热情而责无旁贷地接待了小雨......

        子玉”逃婚“后，总归心里不安，便在归队途中，想去看看小雨。一进家门，小雨父亲又喜又惊：”怎么就你一个人？小雨呢？“。”小雨？没跟我在一起啊“！子玉自知理亏，弱弱地回答道。“什么？！”。小雨父亲大吃一惊！“她说去部队找你了，你俩没见着啊？”。到此，子玉也只好如实相告了：“我刚从北京回来……”。真相大白后，小雨父亲一边留住子玉、一边给小雨拍电报：“子玉在家等你，速归！”。催促小雨返乡......可子玉思来想去，最终不敢与小雨见面……他算好小雨到家的前夜，再次逃之夭夭......

        小雨还没进家门，就远远地大喊：“子玉！子玉……”。父母见此，痛心不已！但也无力回天，便把子玉又一次留下的纸条交给小雨：“子玉又跑了……”。小雨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当她醒来，看到没有子玉的准新房：”空空冷冷静静、凄凄惨惨戚戚......“。泣不成声，继而嚎啕大哭……此后数月，她终日以泪洗面，悲愤无语，整整大半年没下床......

        夜黑身寒，风高浪急！子玉带着小丽来到船弦，倚栏而立。听着舱内舞厅的悠扬乐曲，遥望苍穹点点繁星......小丽温声细语，丝丝秀发随风拂面......子玉似是有了某种莫明的冲动......他想把小丽轻拥入怀......但理智控制着他的冲动！心想：”小丽可是兄弟的女友，不可夺人所爱！更何况自己身边一向美女如云，倒追的也不少！只要点头应允，任凭挑选......而子强则不然，他那情商、他那性格、他那榆木脑袋......找个女朋友可不容易啊”！看着凝视远方，遐想无限的小丽。子玉果敢地说道： “我们还是回舱吧？”。 小丽无奈，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船舱休息......

        到了部队，小丽随子强走了。不过与子玉单位也很近，他们常常在一起聚餐，散步......小丽总喜欢依子玉身旁慢步路边、窃窃私语，交谈甚欢......战友们或当面招呼，或私下议论：“子玉女友来队了？”。此时，子玉略显尴尬而不厌其烦地解释：“别瞎说，小丽是子强女友，大家别误会，是子强女友......“

        说实话，小丽与子强性格相差甚远！小丽聪明漂亮、活泼开朗、浪漫娇美、文艺清新......特别是，她对老实木纳、生性憨厚的子强似是找不到感觉，经常使性子，发脾气！多次吵着闹着要回家......这时，不管是小丽还是子强，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子玉......或倾诉、或“告状”......为了那份真挚的兄弟情、战友爱，子玉也总是不厌其烦：教子强如何博取芳心、恋爱如何“攻防兼备”、泡妞如何欲擒故纵、猎艳如何张驰有度，驾驭得当......但子强的情商，实再难以领会子玉的良苦用心……对恋爱一窍不通！对小丽束手无策！……

        所谓一物降一物！子玉不停地训斥小丽，就像老师批学生，首长训士兵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啊？子强哪点配不上你？你不是要走吗？好，我送你，现在就去给你买车票......“。“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真的对他喜欢不起来......他身上有一股怪味道......”。小丽咕嘟着嘴辩解着。“这是男人的味道！每个男人身上都有啊！”。子玉依然向着子强。这时，小丽轻轻扑到子玉的胸前，嗲嗲地说：“可你身上的味道就不一样，闻着好舒服......”。“瞎说！男人身上的味道都一样，不然怎么叫臭男人？”。其实，这话一出口，子玉自已都觉得恶心！这不是撒谎吗？！这不是骗人吗？！怎么可能每个男人的体味都一样？！只是自已一心想成全子强，竞不惜如此这般忽悠小丽……当时就觉得自己对小丽不公平、不仗义、不负责任……

        说来也怪，在子玉面前，小丽好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温顺乖巧，听话可人......。”快回去吧，子强一定等急了......“。子玉继续安慰、规劝小丽与子强好好相爱、和气相处……小丽“告状”无门，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回到子强宿舍......

        就这样，在子玉极力撮合下，子强与小丽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开始了他们的恋爱历程，谱写着他们的爱情序曲……这恋曲，起始于1990年......最终，顺利结婚成家、早生贵子……

        看着携子来队的小丽，欢欢快快地洗菜烧饭，招待来家作客的子玉。他打心底里为子强和小丽高兴！并趁机悄悄地对小丽说：“怎么样？现在美满了吧？这不是很幸福的生活吗？你该感谢我不是？”。此时的小丽，俨然成熟了不少，大大方方地做起了军嫂，她对子玉说：“是，是，是，感谢你的美意啦，不然哪有我今天的幸福啊！”。他们相视一笑，子强瞧见，似是有所感悟……然后小丽再问起子玉自已的感情归属：“我哪有女友？不急，不急，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旦结婚将共度一生……想想都觉得可怕，宁缺勿i滥！慎重，再慎重……”。听罢，小丽惊讶地大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子玉？是你啊？”。”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爱上一座城“！子玉为爱而提前转业，来到妻子所在的城市定居。随之与子强中断联系近二十年！在电话上再次听到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子强感慨万千！电话约定后，他急切地来到子玉下榻的酒店，共叙战友离别之情......

        “我和小丽离婚了......”。听到这话，子玉心里一沉，似是早有预感！他们的恋曲始于1990年、止于2016年，像断了弦似的戛然而止！听着子强的苦诉，子玉百感交集、倍觉突兀......不断地反问自己，”当年的规劝撮合，是对是错？“。婚姻的真谛、道德、标准到底该怎么定义？如何衡量！......这一系列的婚姻伦理问题，乱乱纷纷、萦绕不息......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送走子强，子玉思绪万千，二十年前的一桩桩、一幕幕犹在眼前……他掐灭了烟蒂，落笔而就，一气呵成，填词一首：

《鹊桥仙 · 婚变》

解甲久别，

千里连线，

惊闻战友婚变！

我欲仰首笑问天，

世间婚姻似有年？

如花少女，

才俊青年，

直奔鹊桥结缘。

鸾凤和鸣雏成雁，

今又忍顾弄孤弦？

李 国 平

2017.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