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夜话》

《夫人夜话》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老谢被任命为副局长了，他精神抖擞，难得一见的下班回家，给老婆报喜去了。

一家人简单地加了两菜，庆贺一番。洗洗涮涮，早早就上床睡了。谢夫人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摇醒谢局：起来，我睡不着，难得你这么早回家，我们说说话吧？谢局长只好起来，扶妻子坐到破旧的沙发上，像谈恋爱时那样，拥着妻子聊了起来：

“老公，恭喜你！也恭喜我自己！因为夫贵妻荣，你当上局长，我也就当上局长夫人了，虽然你还是副局长，但我还是‘正夫人’呢。可是老公，想想我们结婚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为了你当这个副局长，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五十多岁的人了，还住在出租屋里，要钱没钱，要车没车，要房没房，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拥有的就是几十万元的欠债！”谢局长夫人委屈至极，不断地发着牢骚。她心里那个酸呀、愁呀、苦呀、痛呀......百味杂陈、悲喜交加！现在，丈夫如愿以偿，终于当上了副局长，她想应该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活。于是，趁丈夫高兴，她把这些年心里的怨气全发涉了出来！谢夫人接着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所谓的‘事业’。现在好了，你终于当上副局长了，总算有了回报，我们也该歇歇了，该把欠债还了、把房子买了，享受一下生活了吧？可你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吓昏过去：你说下一步还要扶正，还得准备几十万......天哪，你的“事业”何时是个头？借钱铺路的‘仕途’还有完没完啊？！”

谢夫人完全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我俩都是工薪阶层，本来工资都不高，可过小日子还是够的啊，但为了你所谓的事业有成，今天送这个，明天送那个！让我们娘俩省吃俭用过苦日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儿子一条裤子从长裤穿成七分裤，衣服都变成紧身衣，你就是没钱买！儿子学英语要个复读机，你一大早就跑去旧货市场淘；想上个好点的学校，你又舍不得花钱，还对儿子说：‘学校是次要的，关键要靠自己努力！’我就更不用说了，一双鞋子穿三五年是常事，一套裙装还是结婚时买的，什么名牌服装、名牌包包、名片化妆品连品牌名称我都叫不出来，一家人下个馆子那更是奢望，你还振振有词地说：‘那不是浪漫，那是浪费！’西餐就更不用说了，刀叉我都不会用！由于平时缺少保养，累死累活，同学聚会时人家都把我当老师了！这都是你的“事业为先”惹的啊，我心里那个悲呀、怨呀你何时理解过？.....但为了你的事业，我一切都忍了！”谢夫人越说越激动，泪水也不自觉地滴滴答答往下掉......

“这些年来，每逢年过节，领导有什么红白启事，小孩上学，生病住院......你就好比人家的孝子贤孙！跑的比谁都快，送的比谁都多！每一级党委都有数名委员，常委，你说这些个菩萨谁都得罪不起，谁都得拜，谁手上都有决定你生死的一票！少了拿不出手，收了那是看得起你，你一套一套的‘官经’！可我们省吃俭用的那点工资哪够你送的呀，没钱就借，借了婆家借娘家，借了亲戚借朋友，借了同学借同事......你我认识的人全都借遍了!这下好，亲朋好友都不敢见我们了，怕见了面又向他们借钱啊！现在他们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颜面扫地！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你除了‘尊重’领导，还能不能尊重一下你老婆？能不能尊重一下你自己？能不能给你老婆和你自己留一点人格和尊严？！”听着老婆的苦诉，谢副局长低头不语、一言不发，他心里明白，这些年只顾自己往上爬，亏欠老婆孩子的太多了......

谢妻不停地唠叨：“还有啊，你一天到晚不着家，哪个晚上不是陪吃陪喝，陪玩陪乐？！陪喝酒、陪桑拿、陪洗脚、陪唱歌！最多时你一天赶过6个饭局，一晚洗过4次桑拿，皮都被搓掉了......每天深更半夜才回家，累的话都懒得说一句，醉熏熏的倒头就睡......你鞍前马后地陪局长、陪书记、陪委员......年迈的父母你陪过吗？老婆的情感你关心过吗？孩子的学习你操心过吗？家人的生活你照顾过吗？......”谢夫人越说越伤心，一时还真打不住了......

“看看你同学‘猴子’：高考落榜后外出打工，创业开公司。现在是老板当着，别墅住着，豪车开着，儿子送美国留学，老婆珠光宝气，看‘猴子’那个财大气粗的样子，我真是气不打一外来呀！当年你可是学霸，名校高材生呢，可你看看：我跟着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呀？再看看我的同学小芳，人家老公也是公务员，而且至今还是个小科员，请问谢大局长：你知道人家过的什么日子？：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装修的跟宫殿似的，富丽堂皇！家具电器样样齐全，一家人国内观光，国外旅游......其乐融融。到她家作客，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各种设备都没见过，根本用不来呀，整个一土老冒！因为人家老公可舍不得把工资拿去送礼，全用在小家庭的建设上了！”谢夫人越说越委屈，一双小拳不停地在谢局长胸前乱捶......

停顿了一会，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谢夫人再次语重心长地对老公说：“这些我都认了，毕竟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嘛。你通过二十多年的奋斗，总归没有白费劲：你从办事员，科员，副科长，科长，现在又升任副局长了，这也算是对我们多年付出的回报吧。我想这下可以告一段落了吧？可以开开心心过安稳日子了吧？可以轻轻松松享受一下温馨的家庭生活了吧？不！你依然不肯罢休啊！你说你现在还只是副局长，下一步还要争取扶正！当然，要“扶正”，这礼就得继续送，至少还要准备几十万！天哪，我们还欠着几十万的债呢！到哪去弄这几十万？你升官的路有完没完？难道这当官也有瘾吗？如此这般，何时是个头啊？”谢夫人接过谢局长递来的纸巾，轻轻擦了一下泪水，又哽咽地说道：“旧帐未还又要拖新债？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再说该借的都借过了，还能上哪借去？借了又怎么还？老公，打住吧！这官咱们到此为止，这礼咱就送到此为止，行吗？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过平常人的生活，你当不当官，当多大官真的无所谓啊！行吗？就此打住行吗？到此为止行吗？”谢妻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

看到谢局长不停地抽烟，良久也没有作出肯定的答复，谢夫人失望了，绝望了！她悲愤而又无奈地说：“如果你一定还要去送、还要去借、还要去买、还要继续往上爬也可以，那咱们离婚吧！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当你的官大人，我做我的小百姓！你去和你的领导过吧，去和你的官帽子过吧！至于送礼的钱我也给你想好了，借是借不到了，你去银行贷款吧，贷款的用途你就写：

官场投资！

李 国 平

2015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