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路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必经的天涯。我们从来处来,从去处去,经过的是千万次的聚散离合。人生往往是这样,走着走着就散了,还没来得及一起去看花开花落,却已在不觉中走入了荒芜。
人世间有着千百种风景,有人喜欢繁华中的热闹喧嚣,有人却独爱寂静里的孤独清冷,而他显然属于后者。
他是钱钟书,是蜚声国际的大作家,他的《围城》震惊世界,曾引得无数人为之侧目。20世纪80年代以后,钱钟书先生在国际上声誉大振,国内十几家电视台联合拍摄《当代中华文人名人录》,并有优厚酬金,可谓名利双收,钱钟书却不愿参与其中,笑着对前来邀请的人说:“我都姓一辈子钱了,难道还迷信钱吗?”
世人知晓钱钟书,大多因为《围城》的缘故,但真正奠定他学坛地位的,其实是那部《管锥编》。这是钱钟书先生研读了《周易》等十部中国古籍所作的札记和随笔总汇,用典雅的文言写成,引用了大量西语原文,引述了四千位作家上万种著作中的数万条书证。该书自问世以来,不要说读懂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是通读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面对世人滚滚而来的盛赞,亦或是铺天盖地的诋毁,钱钟书总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对于名和利,他从来不去刻意追逐,更不允许那些世俗之物来污浊了自己的世界。他仿佛置身于自己的“桃花源”中,这世间所有的凡尘俗事全都与之无关,他只管把头埋进书堆里,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
钱钟书与书,似乎早就有着命定的缘分。就连周岁抓周时,那只稚嫩的小手拽着的竟然也是书。
他生于江苏,那个空气中四处飘散着书香墨香的地方,也是千百年来孕育了无数文人墨客的烟雨之处。钱钟书出身名门,父亲钱基博是近代著名的古文家,母亲是近代通俗小说家王西昆的妹妹。他就在这样一种连呼吸都是书卷气息的环境中长大,日复一日地接受诗书的熏染,浑身上下萦绕着湖光山色的味道。
钱钟书自小就显现出超高的记忆力和惊人的文学天赋。他喜欢随心所欲的自由发挥,厌烦按部就班的逻辑推理,这使得他在文学功课上如鱼得水,而在理科课程上一筹莫展。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更加倾向于在文学上用功,以至于在报考大学时,数学竟然得了零分,险些让他错失了进入清华的机会。
上大学以后,他发誓要横扫学校图书馆,常常抱回一堆一堆的书。为了看书,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肚子空了也毫无察觉,总是错过食堂的饭点。在夜下,最晚熄灭的那盏读书灯一定属于钱钟书。灯火斑斓中,那个原本清瘦的身影,在一摞摞书本面前,显得尤为高大。
钱钟书爱书,人尽皆知。
他对于书的痴迷,就好比鱼和水的关系,有了水的滋养,鱼的生命才得以鲜活。不少人在私下里嘲笑钱钟书,说他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不解与嘲笑,就好像秋天凋零的树叶,熙熙攘攘地落在钱钟书的身上。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他从来都不予反驳,仅仅将之视为烟尘,彷佛只需要轻轻拂动衣袖,就可以将它们统统消散在风中。
毛姆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而钱钟书正是用书籍为自己的灵魂搭建了一处天堂。
他翩然而至,行走于充满泥泞的人世间,却从未舍得沾染半点尘埃;他嗜书如命,把整个生命都蜷进了诗书里,却从不惦念分毫的功名利禄。
钱钟书的身上,有着芙蕖一样的清幽宁静,纵然一生颠沛流离,也终究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他与他的书,在时间的无涯里相互成全,任凭岁月奔腾不息,依然清晰可见的,是饱受书香浸染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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