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青年往河里扔了把斧头,河神跳上来打了他一顿。
青年很委屈,摆了个美人鱼出水的姿势趴在桥上哭唧唧:“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河神直接飞起一脚给他踢成五体投地式:“扔一把斧头就够你吃半辈子的了,你他妈带一吨斧头来扔是什么意思?”
曾经青年和河神的关系还不错。第一次掉斧头的时候,河神见他还算诚实,就给了他金斧头和银斧头。但后来尝到甜头的青年天天过来扔斧头,各种材质,大小,花纹的斧头应有尽有,河神觉得自己一时好心,只怕是帮了个斧头帮智障。
斧头不能再多下去了,古有精卫石子填海,现有智障斧头填河。河神浮上岸,刚好和青年扔下去的斧头打了个照面,差点没被劈到。他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青年背后那一堆以吨计算的斧头。
河神一个没忍住,直接上手打了青年一顿。
打也打了,河神看着青年哭得梨花带雨有点后悔,他好歹也是个堂堂正正有正式工编制的神仙,去打一个凡人,好像有点掉面子?于是心一软:“那个,你要喜欢往河里扔东西就扔,只要别扔斧头就行。”
没想到,第二天青年直接拆了家里的门板扔进河里。
“我这里不收其他东西,只收斧头。”在被扔了门板,桌子,床等一系列大型家具后,河神终于忍不住再次现身。青年问他:“你怎么不早说呀?家都差点让我搬空了,也没见你出来!”河神听了想打人,但为了形象他忍了:“我到底有哪点做的不好,让你误会,只要扔东西下来,就一定会给变成金银的?”“神话故事里说的!”青年理直气壮叉起了小腰:“我试验过好多条河,就你这儿给换。”
所以说还是我的错了?你还怪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河神气笑了:“怎么一开始没见你这么贪呢?”青年想了一下:“当时因为你觉得我是个诚实的人,所以给我金银斧头,也没说我是个贪心的人就不给啊?”“等一下,这说不通。”河神察觉到一个bug:“如果你是个贪心的人,怎么一开始不说金银铁三把斧头都是你的?”“因为我是个诚实的人,诚实并贪心着。”青年骄傲挺起了小胸脯:“不是我的我不要,能拿的就要尽量拿,两者并不冲突。”“喔,受教了。”河神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好嘴角抽抽,并决定从此远离这种有原则的贪心人。
“等一下!”河神想走,青年拉住了他的衣角:“不收其他东西是吧?我今天正好还带了斧头来,你别动先接着,省的你到时候还要浮上来一趟。”
河神想直接让青年淹死变水鬼算了。
但他是个心胸宽广的神,而且要面子,所以只能深吸一口气,默念:刚刚没解释清楚,斧头我给的,诚实我认的,我的错,我的错,不要打人,不要打人。随即换上一个略狰狞的商业笑容:“不好意思刚刚忘记告诉你,能见到河神是幸运不是一种生财方法,我们缘分以尽,别再想不劳而获了。”“那你还会给别人换斧头吗?”青年露出被抛弃小奶狗的表情,河神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要诚实的人才行。”说完就回河里去了,青年还站在桥上,一直到看不见河神才转身。
清闲了一个星期,河神正想着青年不会再来了,然后就看到青年带了一排小孩子站桥上,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把斧头。
“都看准了再扔,见河神上来了就别扔了,尽量做到每人至少成功召唤一次。”青年开始就业培训,教孩子们扔斧头的角度,力度及间隔时间。“都好好扔,扔好了有奖励,糖葫芦管够。”青年摇了下手上的糖葫芦,一副传销讲师的嘴脸。还没等他讲完,河神直接一个闪现接大招把他扫进河里。
“为什么你要不断挑战我的底线,你家就真这么穷?”河神帮青年拍背顺气,青年呛了一肚子水,被抱上岸后咳得惊天动地。河边的小孩子早就被吓跑了。此时的青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咳嗽一边用“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婉娘脸瞪河神,河神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且没面子,也转头咳了一声:“咳,那个,你要有什么难处不妨直接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挣钱。”
青年不说话,只是表情变成了“秋叶飘落洒满我的脸,河神傻逼伤透我的心”。河神琢磨了一下,看来要解决问题还需要实地考察,于是迟疑着开口:“要不然,我去你家看看?”青年想了一下,以一个优美的姿势嘤咛一声倒在河神怀里,脸上明晃晃写着:“还不快走?”
河神觉得青年不是呛到了肺,而是呛到了脑子。
青年家里是真·家徒四壁,几乎没有任何家具,被褥都直接放地上打地铺的那种。河神看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贫富差距过大的心酸。但青年很开心,他把河神拉到那床被子前,小心掀开一个脚,里面赫然是河神给的金银斧头。
“你没把斧头卖了换钱?”河神很惊讶,青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河神给他一个脑瓜子:“想什么直接说,你以为你是表情包成精了吗?”青年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哑:“那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我想留着做纪念。”“饭都吃不上了,还做什么纪念?”河神又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你们这儿最近的当铺在哪儿?拿好东西带我去!”
尽管青年百般不愿,河神还是当掉了金银斧头。当铺老板看他们一个哭得伤心,一个凶神恶煞,默默脑补出一场家族恩怨情仇的大戏,还顺带把价格往上抬了一点。
“这个老板人不错,可以让他发点小财。”回去路上,河神直接买好了各种家具让他们送货上门,顺便问了哭肿眼的青年一句:“你没家具,平时都是怎么过的?”“以前有的,”青年眼神黯淡了:“后来,都扔掉了,什么都没换到。”“你扔家具干嘛……不对!”河神想起了什么:“你把家里所有家具都扔河里了?”“是啊,想让你给我换金银的,结果你理都没理。”青年说话间带了点鼻音。
我错了,他不是脑子进水。河神无语望天,他从一开始就是个傻的。
打理好一切,河神转身就走,没等出门又被拦住了。“怎么,还想让我给你变金的银的东西?”河神抬头用鼻孔看青年,青年说:“不是,这都这么晚了,你留下来住吧。”说完拿出床被子:“买床送床上用品一整套,不用可惜了。”河神想,反正花的也是自己的钱,不用白不用。于是在青年家住下了。
在那之后,河神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改变。青年还是每天来河边扔东西,但扔的东西多半是零食,玩具,再顺带报告一下一天的见闻:“河神你知道吗,隔壁李婶婶家的大狗一口气生了8只小狗。”“河神,今天早上雨下得好大。”“河神,那个当铺掌柜的嫁女儿好气派。”“河神,你喜欢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河神……”每天雷打不动。河神也习惯了,每天按时到桥底下接零食再顺便听八卦。
但青年再没见到河神,河神再没出来过。然他俩又奇迹般的住在一个屋子里。
某天,青年又来了,这次他什么都没带。青年在河边转了几个圈儿,一句话也没说。
这人今天不对劲儿,怎么了?在老地方等八卦的河神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只觉眼前一花,青年一头扎进了水里。
“你这人怎么这么执着,一定要把自己弄到狗带才甘心是不?”河神把青年拖出水,顺带给了他轻轻一拳,青年还是不说话,河神掰过他的脸,发现青年下嘴唇咬得死死的,一脸要哭不哭。河神叹了口气,决定服软了。
他变出两个金银人像:“诚实的少年啊,你刚刚掉下去的,是这个金人,是这个银人,还是你自己?”青年哇的一声就哭了,抛开两个人像抱住河神:“我掉的是你!”
“你,你每天走的悄无声息,一天都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青年边哭诉边用手去拍河神:“要不是每天被子不叠就出门,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街坊都说我嫁人了,但嫁的什么人家都看不到。我想见你,但是你又不让我扔斧头,还不让我扔家具,就只能扔零食。”越说越委屈,青年干脆埋头哭了起来。
河神搂着青年哄,觉得这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自己对他从来都是抱以老拳,但他还是用小拳拳锤自己胸口。“他们怎么知道我住你家?”“那天你抱我回去,他们看到了。”青年吧鼻涕擦河神身上,河神也由得他去。“那怎么就说你嫁给我了?”“你和我去当铺换钱,又去买家具,他们都看到了。”青年吸了下鼻子:“你又不露面,他们总怀疑我是你养的外室!”
好吧,是我的错。河神认了。
那一年雨季,河神发了次大水,要了个新娘子。新娘子是个贪心又诚实的人:“我没有嫁妆,这也可以?”“你以前扔下来的所有东西,能卖的我都给二手卖了,当你的嫁妆。”“那我们的房子怎么办?”“发大水的时候,一并给卷下来了。”“那还给金银斧头吗?”“给,都给你,要多少有多少。”问的多了,河神也反问新娘子:“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金银斧头?”“我都喜欢!”新娘子骄傲的挺起自己的小胸脯:“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给我的斧头,两者不矛盾。”
镇上再也没人说青年的闲话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青年嫁的人是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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