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可说】

作者: 奋斗的小小小鸟 | 来源:发表于2019-03-22 19:16 被阅读81次

    我把手机从床上扔了出去,智能手机撞击到天花板,天花板随即脱落一块白灰,手机已经裂碎了,四四方方的电池从手机的肚子里像一块囫囵吞进胃里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牛肉片般呕吐了出来。

    我看着智能手机的残尸,面无表情,很冷漠同时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在摔手机的一个小时前,我从手机上看到了这样一条短信:

    你就是我养的一条狗,你只配和我的猫睡在一起!你他妈的如果不服气,星期二下午咱们没课,向阳公园小土坡见,随便你叫人,老子抖一下跪倒喊你爹!

    在摔手机的半个小时前,我给五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打了电话,一直以来他们都是我在这世界上极其宝贵的财富。

    大哥那天要去陪女朋友看电影,二哥和五哥要去东区小学收保护费,三哥要去他妈的他三姨夫的舅姥姥家服丧,四哥自然要去医院照顾他坐轮椅的妈和躺床上的爸……排行最小的老七,一听说又要和人家硬碰硬的怼,立马把电话挂断了。

    关键时刻都成了王八蛋。

    我用左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有一段很光滑不长毛的皮肤,一般人看不到,那片皮肤三年前就已经寸草不生。长六厘米零八毫米,缝了九针,缝针的时候,我用牙齿咬着三轮车上锈迹满满的大铁杠,牙齿快咬碎了,铁锈钻进胃里了。

    那时候,兄弟们被人欺负,我第一个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把对方老大的右手小拇指掰断了。

    大哥爱不爱大嫂?鬼知道。

    大哥的女朋友比大哥小了四岁,大哥今年二十,大嫂年芳十六。大嫂一直想给大哥生孩子,大哥不同意,因为他收的保护费养不起孩子,主要是怕遗传大嫂的天赋。

    大嫂很胖,天赋异禀贼能吃,把大嫂放在天平的一端,把十年里好吃好喝供着的老母猪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对不起,老母猪翘起来啦。

    我们真得做过这样的实验。

    大哥之所以能在我们之间称大哥,就一个原因,一个能把大嫂这种女人都收下的男人,他不做大哥,没人配做大哥。

    有一次大哥请客,大嫂把大哥的钱吃完了还没吃饱,当时她嘴里塞满了臭豆腐,已经塞不进去手里的鸡腿了,我们都看着她,她忽然很来劲儿啦,她把眼睛闭上,嘴巴竟然变大了一点儿,她又把鼻子使劲儿吸了吸气,嘴巴又变大了一点儿,她把鸡腿试着往刚刚新腾出些空间的嘴巴里捣了捣,大概还差三毫米就可以塞进去了。我们这时都很期待鸡腿到底能不能进到大嫂的嘴巴里去。忽然,听到大嫂放了一个很响亮的屁,和三颗鞭炮一起爆炸的响度差不多,但不臭,我们都在空气里闻了闻,闻到的是一桌子的肉味儿。大嫂这个神奇的屁一出世,嘴巴周长竟然神奇地拓宽了整整七毫米,大大超过了鸡腿塞进嘴里所需要的长度。大嫂胜利了,鸡腿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那一次,大嫂把大哥的钱吃完之后,又把我们的钱也吃完了,从此以后,每当大哥说请客吃饭的时候,我们一定首先问:带不带大嫂?

    带大嫂的话,打死不去。

    我其实不太确定是谁给我发的这条装逼短信,被兄弟们拒绝为我出头以后,我很生气,也很暴躁。后来我因为又收到了一条装逼短信,于是才把手机摔得稀巴烂。并不是讨厌手机,而是因为当时手里只有手机,真是对不起手机了,下辈子投胎就别做手机了吧。

    我素来讨厌不讲义气,不仗义的逼崽崽子。

    但更讨厌一点儿都瞧不起我的混蛋。

    唉,万万没想到这次事件,我的兄弟们都成了逼崽崽子,教我如何不气愤,教我如何不骂自己狗眼瞎了看错了一群逼崽崽子。

    七滴血落在一张碗里了,全红了,一人一口全喝了,全跪下给关二爷磕头了,全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了,全都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后天我可能就要死了,这群缩头乌龟竟然不陪我一起死,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一口恶心人的结盟酒!

    兄弟里面二哥和五哥算是我们的财务总监,御用的。这是大家慎重考虑通过抓阄才做出决定的。

    因为他们两个虽然才十九,但身高已经十九零了。两个哥往那儿一站,两根电线杆就杵起来了,有一次他们两个比赛在烈日滚滚下面站军姿,谁输了谁就脱裤子吓唬女学生。二人果真都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电线杆子也是死的。一条狗来了,它也许是出远门要撒尿做标记的,就走到二哥脚边,一撅屁股,美滋滋地给二哥记上记号了,狗的尿骚味儿把二哥折磨得不行,狗尿顺着二哥的裤腿流淌进二哥的阿由达斯名牌鞋,狗今天喝了很多水应该也上火了,因为上火的缘故狗尿热乎乎的,喝得多尿得也就很多。

    五哥想笑,想往死了笑,但他不想脱裤子吓唬女同学,他憋回去了,嗓子憋肿了。出远门的狗刚走了不一会儿,五哥的光头上飞来了八只不要脸的麻雀,麻雀刚吃饱,就绕着五哥的光头飘啊飘,第一只麻雀终于释放了出来,五哥的光头上开出来一朵屎花,麻雀屎从高空坠落,自由落体,速度很快,落到五哥光头上冲击力很大,“啪”得一声特别响,屎在五哥光头上驱散开来,如同秋天一朵菊花爆开的样子。第二朵屎花紧随其后,第三朵屎花和第四朵屎花不甘落后……八朵闪亮的屎花全都开在了五哥的光头上,五哥的头成了一片有味道的屎花海,其中第七朵花的颜色特别与众不同,是碧绿色和屎黄色的混合花,很显然,那只鸟是重口味。

    五哥受不了啦,二哥也想放弃,屎尿被他们俩站个军姿收集齐全了。两位哥哥用眼神交流暂且休战,同时用眼神一起射出来四个字的光芒:解散军姿。

    太阳依旧很强,他们两个垂头丧气地一屁股瘫倒在火辣辣的大地上。大汗淋漓,全身湿透,臭烘烘地各回各家,还未分出胜负的一场比赛。

    二哥和五哥都学过截拳道,都崇拜李小龙。截拳道是自学的,认李小龙做师傅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李小龙不一定会同意。或者也有可能要生气。因为在我二哥和五哥看来,截拳道的真谛就是咬耳朵,插鼻孔,抠眼睛以及踢睾丸,最后一招是打不过就骂一声敌人“操你娘”然后拼了命的撒丫子跑。

    发给我短信的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确实猜想了几个候选者,毕竟对方没有明确交代自己的身份,手机号码也如此陌生,当我回拨过去的时候却是对方已关机。

    这真是有趣。

    首先通过短信里强硬的语气来看,可以把女性全部排除,挑衅者一定是男人,其次,通过如此熟悉约战地点可以判断,对方肯定是熟人作案,否则不太可能指明“向阳公园小土坡”这种精确的地理位置来。

    客观说,我的仇人两把手数不过来,但是我打起架来一直都是不要命,我爸曾经说过,光脚的别怕穿鞋的,谁欺负了你,你就和谁拼命,谁都不要怕,怂半点儿我就是乌龟蛋孙,我死了我爸还有我哥替我爸养老呢,照死了打欺负我的人。

    由于我爸的不要命理论,我除了掰断过别人的小拇指,前年我还拽着一个人的头发把他的头皮生生扯下来大半办儿,他疼得昏了过去,我对着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的破脑袋吐了一口唾沫,接着把那片血淋淋带着头发的头皮扔到了臭水沟里。

    去年有几个小混混儿把我们七弟的眉毛全刮了,还在他两只耳朵上打透,各穿了一条细钉子,这简直是虐待啊,我的不要命理论瞬间爆炸到了最高峰,我扛着一条砸铁的大锤让七弟带路直接去找小混混儿的老大,那个可怜的家伙儿啊,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网吧里认认真真地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我他妈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到他的脑袋上,他飞出了五米远,倒在水泥地上,电脑上的耳机线都被他扯断了,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丢到了网吧外面,可能我那一脚太重,他的意识模糊,眼睛也有些睁不开,连哭都不会了,也不会挣扎,但他还在急促促地喘着粗气,我心想只要不死就成,我点燃一根烟蹲在地上抽起来,吼我七弟一直使足了劲儿扇他的猪脸,直到我把烟吸完,八分钟零四十七秒,我才让七弟停止,七弟说手疼的很,我说没关系,他的脸也疼,你看,肿得眼睛和鼻子都看不见了。七弟说,终于解恨了,咱们走吧。我大骂一声放屁,老子的铁锤可不能白白扛过来。我让七弟把这个快死的老大架起来,把他的右胳膊平放在网吧门口的一个石台子上,我往手里吐了一口,使劲儿搓了搓手,抡起铁锤就想要砸下去。七弟吓得哭起来,他求我不要把那个人的胳膊砸断了,已经够了。我把七弟踢到一边儿去,嘴里说,人的手因为贱就没有要的价值了。七弟跪下来抱住我求我不要这么干,他哭着说我们一起在寂寞的黑夜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时候手也贱啊,人的手总会有贱的时候……我又把这窝囊废踢飞了。我用脚踩住这个昏过去的老大的五个右手指,像劈材火一样,喀嚓一锤子下去就把这人的右手小胳膊砸断了下来,飞了两米多远,断胳膊处黑血喷了我一身,我拿着这半截小胳膊扔给了仰躺在地上大声哭嚎的七弟,小胳膊上五个冰凉的手指有三根扔进了七弟的嘴巴里,七弟也吓昏了过去……从此以后,七弟最怕的人也好,鬼也好,妖也好,总之全都是我。

    三哥是我们团队里的军师,聪明绝顶。

    三哥其实年龄最小,才十六岁,但因为他聪明绝顶了,我们必须得喊一声三哥。

    三哥最苦恼的就是他绝顶的事情,因为太聪明,他比我们更早理解了恋爱,他觉得恋爱里相貌特征是第一加分项,但因为他绝顶了,他便认为他在恋爱里输在了起跑线上。

    三哥让我们心服口服的是,他会写诗。

    我们七人结拜时,三哥张口就来诗:

    七个娃儿笑哈哈哈/一起拉屎一起吃饭/一起喷香水一起放臭屁/让我们七人荡起爱的双桨/老婆一起养女朋友一起上/从此人间天堂都他妈一样……

    说真的,三哥把诗诵完,我们都已经泣不成声了。

    多么伟大的共享主义!

    三哥替我们把老婆和女朋友都共享了。要不是因为这句话,我他妈因为担心未来女朋友被共享,也不至于如今仍旧在寂寞的黑夜里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不止我,大家都在各自寂寞的黑夜里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弟,我们还曾经一起在寂寞的黑夜里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至于大嫂……每当想起那场她和鸡腿的尊严之战的时候,我们仍然坚定而不移地继续在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道路上一心一意,绝不屈服于大嫂的淫威,更多的是怕被大嫂活活压死。

    三哥之所以是军师,还因为他总是力争把队伍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小,当然他首先想到的都是保存战斗力,他错误地把自己当成团队里最重要的战斗力了,总是忽悠大家打架的时候我们先上三哥殿后,形势不对的时候一切以保护军师为首要目标。刚开始几场架,三哥还是会在后面给倒在地上的敌人们几脚的,直到有一次,那次也是在向阳公园约的架,因为二哥和五哥收保护费的事和几个初来乍到的小地痞干了一架,他们看到我们七个人里除了十六岁的三哥长得像软柿子外,其他的都像吃骨头不吐骨头的大狼狗,于是他们讨论之后的战术就是集中火力猛烈攻击敌人的软肋,我们的三哥在那一场战斗中付出了惨痛而无法避免的代价,当时尽管我们誓死保卫三哥,三哥仍旧被捶打的鼻青脸肿,同时还被对方踢掉了三颗中间的大门牙,有一颗零半颗没在地上找到,估计是咽进肚子里去了,后来三哥说没事儿,消化不了老子给它屙出来就行了。

    不过从此以后再打架的时候,三哥从来就不现身了,每次都是推脱去给他四面八方的亲戚家哭丧,三哥总是说,嗨呀,兄弟们不好意思,真不巧哈,我们家亲戚那谁谁谁又死了,或者我们家亲戚那谁谁谁上次没死成这次死成了……理由成千上万,无中生有的亲戚从来死不绝,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意思,以后打架三哥是再也不敢去了。

    我们体谅三哥,毕竟他还年轻,需要继续发育。

    三哥的三颗大门牙,直到现在还没补,说话不利索了,经常漏气,因为我们三哥还在发育过程中,所以他告诉我们他自己的丑是因为他还没有发育完善,发育完善了就是貌比潘安宋玉的俊男子。三哥现在没有大门牙了,三哥更丑了,他告诉我们他自己的“更丑”是因为我们失职没有保护好他,但他不责怪我们,只是哭啼啼求我们大家不要再在寂寞的黑夜里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赶快找女朋友吧。

    三哥之所以催促我们找女朋友,他自己谎称的是为我们好,但大家都很清楚,不但因为他由于掉了三颗大门牙变得更丑找不到女人外,还因为他由于自感奇丑无比断定自己这辈子铁定找不到女朋友了,便致力于建设最初兄弟们喝交杯酒的时候宣誓出来的伟大不自私主义——老婆和女朋友的共享工程了。

    我们就是都不找女朋友,一个比一个犟。

    在摔手机的十分钟之前,我辛辛苦苦最终划定了两个比较牛逼的坏人。一个是绰号搅屎棍的李黑牛,另一个是诨号逼哥的王尼疤。

    搅屎棍是我们学校目前混得最好的,我在一楼上课,他在四楼上课,他经常从四楼向下吐唾沫,有时候也对着楼下擤鼻涕,恶心人不说,有时候唾沫和鼻涕落在女生们头发上,女生们就会委屈得哭起来,搅屎棍就会得意地笑起来,我看见这种情形就觉得搅屎棍是天底下最贱的贱人,尽管他爸妈资产上千万,我仍然觉得他很低贱。搅屎棍因为把混混们全都看做屎,又有钱又特别会搅,很多混混都被他搅得神魂颠倒。有一次搅屎棍想搅我入伙,我他妈会惧他,老子最讲义气怎么可能出卖兄弟们,当时直接一口烟痰吐在了搅屎棍脸上,就像他从四楼吐女孩子那样吐他,他仍旧没有发怒,满面笑着用手把他脸上的我的浓痰搅了搅,搅了下来,伸到鼻子旁嗅了嗅。他仍旧笑着,对我说,根据浓痰味判断,有七年烟龄了吧,好一条汉子,老子喜欢,那你等着吧。我义正辞严,丝毫不畏强权回答他,别让老子等太久!

    难道搅屎棍要复仇了?

    逼哥自然没啥说的,隔壁学校的扛把子,在部队待过半年,因为殴打兵友,把人家打得肋骨断四根,部队不敢再要逼哥,被遣退回来了。逼哥一直是我们收保护费道路上的巨大障碍,可能是部队的思想教育太厉害了,逼哥因为在部队打架,先是被教育了三天三夜,检讨书写了八十页,这在逼哥内心里深深埋下了一颗爱国爱国民的种子,一切都是国家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所以当我二哥和五哥去逼哥学校收保护费的时候,逼哥都会出现,两个一米九的哥打不过一个一米七的逼哥,每次都挨揍。逼哥学校已经形成共识,一切大小困难找逼哥,信逼哥得安宁。逼哥问题亟待解决,我和逼哥的矛盾就是源于保护费,那次我特意让二哥和五哥带着我去了,逼哥见了我,二人互相用眼睛战斗了三分钟,谁都没动,也什么都没说,三分钟后逼哥从口袋里掏出四百块钱递给我,让我滚。我很疑惑,逼哥为啥不和我打一架,收了钱我就没法打逼哥啦,但是我从逼哥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服气,看到了有预谋的等待时机的反扑,不知道逼哥是不是因为在我眼睛里看到了当年他打兵友时的神色,逼哥也怕猛狗咬吧。

    难道这次匿名短信表明逼哥要开始反扑了?

    四哥一直让我怀疑是不是天生有女人气质。

    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话轻声细语,吃饭细嚼慢咽,皮肤特别光滑细腻和柔软简直赛貂蝉,坐板凳总是先用纸哈一口气擦一擦再坐,从四哥身上随时能抽出卫生纸来,夏季防晒霜是标配,秋冬季节护唇膏不离身,面膜三天敷一贴,熟悉各种香水,排毒养颜有会员卡。

    四哥在大家一起去干架的时候,总是抢着打头阵先去给人家讲理,并不是因为四哥骁勇善战,而是因为四哥喜欢讲理,不喜欢打架,但是四哥讲理的时候总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叽里呱啦,口水乱溅,其结果总是被不讲理的敌人先抡上一拳头。

    百分之九十九的战斗都是在四哥捂着鼻子或者眼睛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就是我们发起冲锋号角的时刻。

    因为四哥是单眼皮,有一次我和他一起蹲在墙头上对着下面的狗拉屎,风吹着我们的洁白如玉大屁股,四哥忽然害羞地对我说:老六,哥想去割双眼皮,现在有优惠,能便宜八百块钱,有了双眼皮以后,我还想把头发留长,染成绿色儿,再打两个耳钉,明年等资金宽裕了,一定再把腿毛和腋毛脱掉,哥看见毛就浑身刺挠。我有些害怕,你能不能陪着哥去割双眼皮……我从墙头上掉了下去,屁股还没擦,裤子还没提。

    四哥很有钱,因为他妈坐轮椅,他爸躺病床。

    今年的情人节,四哥在家里看他爸妈过情人节,二老让四哥那一天都憋在自己的房间不要瞎跑,饿了就吃泡面,四哥自己特别空虚,眼红的很,便吵着让爸妈送给他玫瑰花和棉花糖,还有那种戴在头上会发光的仙女箍子。本来爸妈约好了先在家里两个人共度午餐,下午去看电影,晚上去宾馆,结果午餐还没共度就要去给四哥买玫瑰花,棉花糖和仙女箍子。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二老被一辆宝马撞了,宝马主人着急和情人过情人节,于是扔给二老一张银行卡,嘴里说,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二老走路了,卡后面有密码,钱不多,一后面有六个零,不够了咱们再联系,先再见。

    四哥妈右腿骨折,四哥爸轻微脑震荡,四哥没有让我们去报仇,他说人家也够意思了,这件事起因于我,我不够意思,我对不起爸妈,我没让爸妈过成情人节,我会一直伺候爸妈康复的。

    四哥果然割了双眼皮,并且比原定计划提前脱了毛。

    资金来源太丰富了,妈的骨折和爸的轻微脑震荡,赔偿的一百万,不使劲儿花,根本花不完。

    听七弟说,四哥下一步正计划去韩国体验酒窝成型和面部除皱……

    我为什么一定要摔手机,是因为我在摔手机的三十秒前又收到了那个陌生号码的挑衅:

    鳖孙犊子,要是不敢来你就是茅坑里的蛆蛆儿,略略略,哈哈哈……

    我用三十秒读完了短信,为什么用了三十秒,是因为我看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三十秒。

    终于忍无可忍,于是才把手机恨恨地摔了出去。

    并且破口大骂一声:

    去就去,若装孙子不去,老子就死!

    虽然孤立无援,哥哥们都不去了,七弟也不去了,但是我得去,我不能让别人看扁,这样简直生不如死。

    十一

    当时大家一起结拜的时候,并没有七弟。

    这个七弟是在结拜的路上拾到的。兄弟六人当时约在向阳公园结拜,三哥琢磨着结拜诗,四哥拿着小刀,二哥拿着碗,大哥拿着酒,其余人提着香喷喷的肉就浩浩荡荡去往向阳公园。

    快到地点时,我们看到有两个黄毛在殴打一个黑毛,他们正让黑毛给他们跪下磕头,并且用他们的臭脚丫子往黑毛嘴里塞。

    黑毛就是我们后来的七弟了。在我们结拜之前遇到这种殴打事件,大哥拦下我们,说,啧啧啧,不吉利,不吉利。二哥问,大哥说怎么办,结拜之前遇霉头,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干不干他们?大哥点了点头,已经默许了我们。四哥刚想去讲理,我们大家就抢在四哥前头窜了过去。我跑得最快,当时手里早就从地上抄起了一块板砖,我人没到,板砖先飞了过去,我看到大砖头正好撞到了一个黄毛的小肚子上,他疼得眼珠子都快翻出来啦。另一个黄毛吓得跑不动,一看我们五六个人像恶狼一样冲上来,立马跪在地上给我们一直磕头,额头都磕破了。大哥走过去问他们多大了,他们说我们是双胞胎,今年十八。大哥说这个年纪,杀人就犯法了,大哥又问黑毛多大了,黑毛战战兢兢说十五岁了,大哥看着黄毛双胞胎说,法律上讲他要是把你们两个杀死问题还不大,你们想不想死?两个黄毛有一个吓得尿了裤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哥说那就好办喽,指着黑毛说,去报仇吧,以牙还牙,我看着呢,别把人杀死就成。

    黑毛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把眼泪擦干净。他走到两个黄毛面前,把刚才我扔的那块板砖捡了起来,我们以为他会用板砖狠狠出气,谁知道他拿起板砖把它扔到了路边的黑水沟里去。

    黑毛说,你们两个站起来。黄毛们站了起来。

    黑毛说:对我说,对不起,以后绝不欺负人了。

    黄毛们说:对不起,以后绝不欺负人了。

    再欺负人怎么办?

    死爹死妈!

    黑毛摇摇头:重新说。

    死姥姥姥爷!

    黑毛继续摇头:重新说。

    死爷爷奶奶!

    黑毛还是摇头:重新说。

    死我们自己!

    黑毛点了点头:好,你们走吧。

    大哥看到黑毛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佩服至极,果然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也都觉得这孩子日后一定是韩信那样的人才,从别人胯下钻过去,也能忍受,一般人肯定做不到。

    就这样,我们在路上多了一个七弟。

    我也很爱我的七弟,那次我把欺负他的混混头子的小胳膊劈掉,我进去蹲了四个月,我不后悔。我们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七弟还小,我有责任罩着他。

    十二

    今天是周一,我早早进了学校。

    逼哥在隔壁学校,我观察不到。但是搅屎棍在四楼,我在一楼,我可以先探探他的情况。

    让我非常不爽的是,我的兄弟们今天竟然集体玩失踪,这分明就是躲着我啊,明天的战斗看来他们真得是全都当了缩头乌龟王八蛋。

    中午我的抽屉里又多了一个艳红艳红的红苹果,一连几天了,我都不敢吃,总觉得是有人要在红苹果里下毒,毒死我。

    特别是今天上午大课间的时候,我远远看到搅屎棍在四楼手里也拿着一个红苹果像头猪一样啃来啃去,一定是红苹果,我不会看错的,搅屎棍果然对我出手了。

    我把抽屉里的红苹果扔到了厕所的屎堆里。

    给我玩阴的,傻逼才会吃呢。

    等着吧,搅屎棍,明天下午只要你出现,一定让你看不到后天的太阳。

    十三

    周二下午,最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临了,生死由天定,我要独闯黄泉道,舍身对强敌。

    出发的时候,我又扛着这条砸铁的大铁锤,就是那个曾经砸断了欺负七弟的小混混儿的半截小胳膊的大铁锤。

    向阳公园离我们家太近了,直线距离三里地,这天下午阳光灿烂,我吃过午饭立马就出发了,特意让我妈多煮了两个鸡蛋,我全剥吃掉了,战斗必须保持充足的能量才行,多年打打杀杀,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盒子里就剩五根烟啦,一路上我抽了三根烟,本来可以抽五根的,另外两根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抽,毕竟怕对方人多势众,我寡不敌众,输了的话,哭是绝对不会哭,我就抽这两根烟,要不然不知道手往哪里放,而且没烟抽,一定会显得很狼狈,让搅屎棍或者逼哥看笑话,这我可受不了。

    输也要输得有骨气。

    我一步步靠近向阳公园的小土坡,远远就看到小土坡上面立着一块宽一米高两米的大石碑,标志物,上面三个“情人坡”的漆红大字特别显眼,我走到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呢,阳光暖烘烘的,我把大铁锤撂到一边,坐到小土坡的草地上等待着搅屎棍或者逼哥带一群人过来和我干架,说实话,当时我内心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等了很久也没啥动静,我才开始在心里有些发怵的,时间越久我越想打寒颤,尽管阳光很激烈。我觉得搅屎棍和逼哥来的越晚,我就越怂,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未知的危险越缓慢来临越容易使我胡思乱想。我是太想快点儿面对战斗了,肚子里的鸡蛋也快消化完了。情况对我越来越不利。

    就在这时,我听到大石碑那里发出一声轻咳,吓得我立马拿起大铁锤站起来,直直对着石碑,敌人出现了。

    阳光简直晃瞎了我的眼。

    在晃瞎了我的眼的阳光下,我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扎着小丸子头的女生,她调皮地对着空气或者我眨眼睛,风吹着她的裙子,仿佛天上的仙女突然降临到了石碑前面。

    我第一次看到了女孩子原来可以这么美,怪不得四哥总是让我们找女朋友呢。

    她是我们班上的,我认识,郭果儿。

    我揉了揉眼睛,战斗既然开始了,那我就不能被美貌迷惑。

    我说:搅屎棍派你来的还是逼哥派你来的?

    果儿说:谁都没派,我自己来的。

    我问:装逼短信你发的?

    果儿说:对,因为我懂你。

    我继续问:红苹果也是?

    果儿说:嗯,因为我爱你。

    十四

    妈的,太阳真强烈,我额头也冒汗,后背也冒汗,手心里也冒汗。

    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把我吓傻了。

    我忽然想起了聪明绝顶的四哥。

    左手里的大铁锤,不由自主地滑脱了,砸到了我的左脚。疼得我快晕厥啦。

    但我没有表现出来,仍然宠辱不惊地站在原地。

    我心里很说不出来滋味,打打杀杀惯了,怎么会想到爱不爱这种事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一次手足无措,懵逼。

    果儿定定地看着我,继续说:我刚才说,我爱你。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觉得自己特别轻,要像热气球一样飘起来啦。

    看来我得说些什么才行,于是我对果儿说:

    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说完,转身就要走了。

    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像舞台剧上的男一号,站在了舞台的最中央,灯光全打在我身上,观众们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注视着我。

    我这时才看到,大哥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捧着一支玫瑰花,二哥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捧着一支玫瑰花,三哥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捧着一支玫瑰花,四哥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捧着一支玫瑰花,五哥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捧着一支玫瑰花,七弟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捧着一支玫瑰花。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七弟一起排成整齐的一横排站在距离我十米的后方手里各捧着一支玫瑰花。

    大哥响亮地喊着口号:立正,稍息,大踏步向前走。

    我看到我的五个兄和一个弟,雄赳赳,气昂昂地捧着玫瑰花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我走来。

    郭果儿在我的身后传来“咯咯咯……”甜甜的笑声。

    大石碑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那三个漆红的大字“情人坡”,此刻似乎活了过来,活过来之后就飘了起来,飘到天空中,一直闪着光,闪瞎了我的眼。

    2019.03.2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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