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去世了,一个月前,胰腺癌。
即使工作走不开,孩子放不下,但仍然说服自己要回去,哪怕只有三天。
这是父亲唯一的哥哥,我唯一的大伯。
整个丧事期间,我得以从平常紧张混乱不堪的节奏中解放出来,共同承受着离别亲人的伤感,也认认真真的让纷乱的心安静下来片刻。
也不是第一次感受亲人离世,但这次感触尤其深刻。
人在各个年龄段对于人生对于活着的思考定是不一样的,也很大程度上因为这是与父母平辈的长辈第一位离世的。
在众乡亲抬起大伯的灵柩入土那一刻,忍不住喷涌而出的悲怆。从此阴阳两隔。
我有点恍惚,突然间觉得死亡离我又近了一点。
父亲今年六十,站在大伯坟前,很平静。但此刻,我竟有点难以承受父亲的老去。
父亲的爱于我而言,深沉而有力。
他性格温厚,年轻时话不多,但极有力。
父亲说他结婚前不这样,那时很不懂事,年龄很大了还会骂人,爷爷奶奶对孩子谈不上教育,那个年代能养活没饿死已经是命大了。
和母亲结婚后,琴瑟和鸣,俩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真的是扎扎实实用自己的双手赚回一分分血汗钱,也赚回活着的尊严。
父亲读书到高中,母亲大字不识一个,但母亲是当家的一把好手,便在小事上从不与母亲计较,顺着便是,看似在婚姻中占了下风,其实才是婚姻和谐美满的受益者。于是父亲只是用自己的付出默默配合,其实母亲还有我们,何尝不知父亲的贡献,只是他隐忍而宽厚,更无痕迹罢了。
父亲为人善良,从不设防,在农村,免不了受气被欺负,小时候亲眼见如此场景,但也无可奈何,曾恨恨地瞪着那位当时眼里的恶霸暗暗为父母鸣不平。特殊年代特殊环境,能努力糊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谁愿意去惹是生非?只是忍着,也只有忍着。
但也不是无人识。年轻时和一同村的叔叔合伙做苹果生意,从果园里整车拉回家,再分别零售出去。晚上,整车的苹果放在我家院子里,我和弟弟妹妹馋的口水流一地,也不能碰车上的,父亲说那是公家的。白天俩人各自带出去多少零售,出发前并不仔细称重,晚上对账,都把白天所得一股脑摊在外桌上,口袋掏的比脸都干净......
我至今记得灰暗的白炽灯泡下,两个人谈论着白天的遭遇,时而兴致勃勃,时而垂头丧气,就这样,在完全的信任和互相鼓励下,俩人的生意合伙了好几年,赚没赚到钱我不知道,也不那么重要了,难能可贵的是,父亲收获了一个好兄弟,好朋友,至今都已年过半百,依然是。
谁说坦诚和善良已经过时了?在父亲那里,这比任何财富都珍贵,传给孩子们,踏实,他放心。
我的记忆里,父亲只掉过一次眼泪。高三那年身体频繁出状况,那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父亲猝不及防,我的肾结石发作了,痛到几乎用头撞墙。等车送医,父亲抱着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减轻我的疼痛,恍惚间,我看到他在用手抹泪,难过,一丝不比我少。那时那刻的温情,至今仍能在我难过的时候暖遍全身。
其实那年差点就因为身体原因与高考失之交臂了,父亲的鼓励和肯定,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纵然我的人生路时至今日仍泥泞不堪,但坚信,方向没错,一定都会好起来。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父亲用他有限的眼界和能力,期望他的孩子们都能过好这一生。
父亲的前半生,努力而艰辛。残酷的生活从不让任何人的人生事事顺遂,接二连三的打击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也几乎难以自持,出了场车祸,闹出人命,让他跌入最底谷,妹妹生病之初,他也脆弱的几乎不愿抬头与任何人搭腔。还好,都挺过来了,虽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般坚强硬朗,但历尽千帆,还能坦然与生活握手言和。
太遗憾年少时并未读懂父亲,甚至觉得他有点胆小怕事,所以未曾完全习得宽容,学会隐忍和自省,都说原生家庭之殇,但我何其有幸,有这样勤劳,善良,坚毅和宽容的父亲伴我长大,望我远行。
不再说来日方长,来日并不方长,趁他未老,你已长大,微不足道的关心,望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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