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前，照例，大美约了下午茶。
联系越来越少，见面就越来越忐忑，想看看彼此的近况，是否冷不丁的就脱了单，要做好恭喜对方的准备，也要做好掩饰内心落寞的表情。如果没有，就互相吐槽一下，聊以慰藉那颗焦躁而惆怅的内心，毕竟，作为大龄单身剩女，回家过春节，并不能真的生活在各种春节自救指南的段子里。
段子，不过是又能奈生活何的宣泄罢了！
“你知道我现在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做什么吗？”鱼小样歪了歪嘴角，眼睛闪了一下。
“开电视，让家里有点声音？”
“不，掀开被子，先到镜子面前，看看锁骨还在不在。只要锁骨还在，就觉得世界还是美好的。然后，带着这份微小而踏实的窃喜，开始洗漱，化妆，出门，走进外面的世界。”鱼小样吃着面前的冰激凌球，嘴角不歪了，眼睛也不闪了。
大美有些疑惑，刚做的欧式大双温和而散漫，随意的搅了搅桌上的咖啡，这又是什么梗。
“这不是梗，这是我现在的状态。”
嗯，大美微笑点头，显然，她并没有很在意鱼小样在说什么。
她关心的是追她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有点上进心，一个沪牌找黄牛拍肯定拍得到，为什么就不舍得那几万块钱的服务费，还得每天挤地铁上下班，还是根本就不想买车。
怎么愿意追她的男人就偏偏不是她喜欢的样子呢。
这个问题无解。她无力改变也不愿意去改变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物质和精神都无法匹配她梦想生活的男人，可是，那个人又在哪呢？
鱼小样看得出大美的心思，抿了一小勺冰激凌，看着周围开始化开的奶油，没抬头。
“你跟那小哥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大美看了看旁边经过的一对情侣。“人家怎么都找得到男朋友女朋友。我们也不丑吧，为什么就还是单身呢？”
“段子手们不是说了么，单身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长的丑还嫌弃别人丑。”
鱼小样和大美相视笑了笑。
“总之，我们肯定也有问题。”大美有些看透一切却又无可奈何的点着头，像是在跟鱼小样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凡是单到这个年纪的，肯定都有些问题。”鱼小样也反省似的附和着。
“你说那哥哥怎么样啊？”大美抬起头，突然认真的看着鱼小样。
“长的不难看。对你也算上心。工作还行。本地人。看着靠谱。你完全hold住”
“你觉得行吗？”
“你觉得行就行。”
“我不知道啊！你帮我分析下。”
鱼小样有点矛盾，她看得出这哥哥绝不是大美的菜，但眼看就三十了，这年纪能有个“差不多”的相亲对象，已经算是幸运了，周围人不都是这么说她的么，差不多就得了，这年纪了，别太挑了，关键是得把自己嫁出去。
这哥哥毕竟正常人一个，没啥大毛病和怪异的癖好，她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劝大美。更何况，老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万一因为自己大美跟人家吹了，岂不罪过。
但，大美，是跟她聊两性科学聊到深夜的人啊！鱼小样不能也成为她的“周围人”。
这些念头就这么在鱼小样的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然后，她吃了口冰激凌，朗姆酒口味的，甜而不腻。
1.是个可以踏实过日子的人，但你嫌他无趣。
2.物质条件还行，但不够优厚，还没优厚到你可以看在物质的基础上忽略灵魂这件事。
3.有点妈宝，缺乏拼尽，让你看不到跟他一起打拼出美好生活的希望。
说完，鱼小样用舌头抹了一圈残留在嘴巴上甜味，砸吧了两下嘴。
“太精准了”，大美一下子激动起来，“尤其是最后一点。你说这男的吧，总得让女人有点仰视，最起码也得平视吧”。
大美喝了口她的卡布奇诺，“若是没有有趣而深刻的灵魂，有很多钱也行，也就将就了，倒是也能安逸的生活;没有很多钱，有一颗上进拼搏的心也行啊，我也愿意跟他一起为了美好的未来努力奋斗啊！可我在他身上，完全没找到那种能点燃我的奋斗激情的东西，没劲。他就是个无趣又没劲的人。”
“可你不是还在纠结吗？”
大美抬头看了一眼鱼小样，眼神里有一丝期待。
“你是怕错过了这个，可能连这样的也未必能再找得到吧。”
“是啊”。
大美又安静下来，随意的搅动剩下的半杯咖啡。眼睛里的期待又黯淡了下去，或许她期待着鱼小样能说得出什么新鲜的理由，让她值得去纠结的，可以和她并不满意的关系相抗衡的，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半天，她拿着汤匙在杯底漫无目的的转动，偶尔两者会发出互相碰撞摩擦的声音。
“所以鸡肋就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哎，既做不到纯精神，也做不到纯物质”。大美长叹了口气，忽然，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你最近怎么样？”
“我啊”，鱼小样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还是老样子。”
“没见什么男人吗？”
“没有”。
“爱情至上？”大美开的眼角果真效果明显，眼睛看着真大。
“啊…”鱼小样笑着捋了捋快遮住眼角的头发。
“那谁…”
“你一会怎么回去？地铁还是顺风车？”
“约个顺风车吧”。
走出商场，二月的寒风打在脸上，腿冷。
看着顺风车接上大美，在夜色里向着郊区疾驰而去，鱼小样拿出手机，终于可以带上耳机了。
这些年，除了上班时间，鱼小样已经每时每刻都离不开耳机了，习惯就是这样，“总是轻得难以察觉，等到后来察觉时却已经重得难以挣断。”鱼小样也说不清楚，这习惯起于何时，成于何地。
走到地铁站，才发现没开播放器，打开虾米，点开一组民谣，此刻，鱼小样终于放松的属于自己了。
人民广场站永远没有早高峰晚高峰之别，什么时候都是人潮拥挤，在这里，根本无需动脑筋想路线，跟着人群，辅以路标做简单参考，绝对错不了，鱼小样甚至怀疑，哪天这里要是没有了快速涌动的人群的簇拥，她都有可能找不到进站方向和换乘通道。
终于，贴着安全线被挤上地铁，鱼小样艰难而又茫然的四处张望，找不到任何多余的抓手，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用来摔倒，索性，双手插兜，双脚略微分开，尽可能与肩同宽，她平衡能力还不错。
走到小区门口，习惯性与保安师傅微笑，习惯性掏出门禁卡。寒风冻得她有点抖，鱼小样加快了脚步，那辆好久没擦的保时捷又停在了楼下，每次这辆车停在这，鱼小样的同事可能都想把车主揪下来殴打一番，据说半夜偶有跑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鱼小样倒是从来没听见过，她斜眼看了看车标，裹了裹大衣，紧跑了两步，跑进电梯。
电梯里的广告昨天还是林更新和海澜之家，今天换成了汤唯，笑的阳光灿烂。鱼小样盯着汤唯看了半天，直到电梯门打开，鱼小样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冷飕飕的。
她迅速打开卧室空调，关好窗，随手将门带上，然后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半天，新买的口红色号果真好看，皮肤本来就白，冷风一吹，整张脸更显得冷艳。
然后鱼小样才去厨房烧了壶水，取下包，摘下耳机，打开喜马拉雅，熟悉的电台，传来熟悉的声音。鱼小样拿着手机走到卧室，靠着床坐在地毯上，双手随意的环抱在膝前，几分钟后，去客厅冲了一杯玫瑰花茶，从床边拿过那本《文明是副产品》。
曾经很多次，鱼小样很恐惧下班，不知道去哪，到了家就这样坐着，把卧室里的灯关掉，有时候坐着坐着，眼泪就扑簌簌的流下来。因为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
每个人都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哪怕是想的明白，依然不能改变内心的难过与悲伤。
楼上嗒嗒嗒的高跟鞋在响，一定是鱼小样的同事秋红回来了。这个点才回家，作为一名钻石级宅女，必然是与相亲对象幽会去了。
秋红，鱼小样给她起了个特别形象的绰号--高学历的伪风尘女子，身边永远有一堆没完没了的异性。鱼小样说将来要给秋红出本书，叫秋红和她的男人们。
最近秋红总来敲鱼小样的门，她认识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可是她很苦恼，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得起这个有趣的灵魂。
鱼小样说她作，按照鱼小样的说法，人这一生，寻寻觅觅，不过就是在找寻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前者靠眼缘，后者看内在，人们总是在两者的权衡中，择一努力终老。
既然此哥皮囊能看，灵魂有趣。还纠结毛线呢。
可秋红有她自己的考量，现实的考量，鱼小样不在乎这些，但是秋红在乎。秋红曾说，她跟鱼小样最大的不同在于，她秋红要的是小确幸，而鱼小样追求的是大浪漫。
所以鱼小样不能理解她的纠结。
今天秋红必然又去私会灵魂哥了。鱼小样这样想。
有时候鱼小样很羡慕秋红，她觉得秋红是个在红尘里打滚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火热。
她也坚定的认为，一个人在什么地方耕耘，就会在什么地方收获，像秋红，终日穿梭于见男人和见男人的路上，每天不聊天毋宁死，所聊话题非爱情即婚姻，所以她必然会在谈情说爱上有所收获。所以鱼小样经常跟秋红说，别急，你这么努力，一定会收获一个满意的归宿。
“那你呢？”
“我不耕耘，自然没有收获，我不冤。”
“那你去见啊！去聊啊！”
可鱼小样毕竟不是秋红。
小杯玫瑰花茶喝完，鱼小样要准备睡了，睡前站在镜子前，看看锁骨，还清晰可见。
她忽然很感谢这面镜子，也很感激自己。
曾经鱼小样在各种镜子里看到自己，总是会莫名的沮丧，总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不够瘦，哪怕在专柜精心搭配了衣服，认真化了妆，认真的减肥。好像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最初的命运，于是会觉得生活没劲透了，反正也不会好了，于是睡觉前也可以胡乱吃一通。
可是有一天，鱼小样忽然发现，这面镜子里的自己是瘦的，真的是瘦的，那一刻，鱼小样无比的感激庆幸起来，还好，还好没放弃，还好没放弃自己！
她突然就有了成就感，她开始继续控制饮食，合理作息，继续自律起来…
每当她不自信的时候，没有动力的时候，就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时候的鱼小样，总会坚定的认为，没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正如她坚定的认为，在哪里耕耘就会在哪里收获，一样的笃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