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童话

站台童话

有一种童话之所以美好，在于没有结局。

1.

脚下的步子不快不慢，刚好够十分钟从学校走到公交车站，怀里抱着自习课上还没做完的英语试卷，耳机里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着试卷上听力部分的原文，少女的马尾一晃一晃轻轻扫过纤细的颈肩。

夜晚的公交车站零星等着几个夜归的人，更多时候一个人也没有，毕竟位置偏僻，像她这样每天等最后一班公交回家的人没有几个。

公交车站很老旧了，站旁昏暗的路灯也同样老旧，散发出的光线比雾里看花好一点。还有五分钟，嗯，车快来了！

对面反方向的站台上有人影晃动，嗯？又是他？她不只一次见过他，在等车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她却并不认识他。看他身上校服的标志，应该是附近另一所中学的学生吧！

车来了，她跨上回家的末班车，找到最后一排座下，从车窗往回望，正好看到他也跨步上车，反方向的末班车也到了。

2.

“你好，请问这本资料多少钱？”

“你好，请问这本资料多少钱？”

“……”

错愕地扭头，看见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她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正好是一本跟她同款的资料书，原来他也读高三，难怪每天那么晚。

“48一本，一起的话给打八折！”收银员打量了一下两个人，飞快地报出价格。

“要不……一起？”他低头轻声询问，她脸上忽地一红，点了点头：“好……一起！”

“收您一百，找您23.2！”

……

“我给你40吧！”他说，没等她反应，他已经把两张二十的钞票塞在她手里，拿着自己那一本资料书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喂……”她突然想叫住他，又忽然明白即使不在那一站，他们仍然是相反的方向。

3.

天冷了，路面上飘落的梧桐叶先是慢慢变多，后来又慢慢变少，最后只剩下满街光秃秃的枝丫。

冬天的早晨公交车站虽然人也很少，总是比等末班车的人多一点。今天到得早了点，她跳下车，站在那个站台，回身望了望对面站台，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捧着那本跟她同款的资料书。

她傻傻地举起手里的书跟对面的人算是打招呼，两个陌生人相视而笑。然后，各自转身往各自的学校走。

一路走走停停，她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嘴里呵出白茫茫地雾气，一步一步踩在落叶堆里，听干枯的落叶发出脆脆的声响，像薯片一样，傻傻地笑，傻傻地继续踩。

此后，她经常看见他，在公交站台，上学，或者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发现现在看见他的次数要比认识他以前多得多了，也不对，她不知道现在算不算认识他。

4.

公交站台旁边的路灯坏了，一个人等车其实有些害怕，家里人问要不要每天晚上去接她，她想了想，拒绝了。

其实她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他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段时间他总是等到她上车先走了他才走，哪怕有时候会错过最后一趟公交车。

有时候他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歌曲还是英语；有时候他手里捧着小卡片，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背历史年代表还是记单词。但无论是哪一样，只要看到她平安上车离开，他也会立马摘下耳机、收起小卡片走向掐着点儿到来的末班车或者路边揽客的出租车。

除了那一次在图书城的相遇他们其实再没说过话，交情比点头之交还要浅一点，她想，或许我应该谢谢他。再等等，等毕业吧！

5.

终于考完了！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回望身后高耸的教学楼，这里有她三年最美好的青春。百度百科上说：不能改变的过去以及无法掌控的未来就叫做命运。从此以后，她相信了。

父亲打电话给她说要来接她，她说不用了，一个人径直往公交站台走去，平静而安稳，像是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我想我还在这里，也许你还在那里，希望我们还能再相遇！

那天，她等了很久，父亲还是来了，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再等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她对父亲说。除了等，她不知道她要怎样找到他。

黄昏的时候，他终于来了，她刚想上前去，一辆私家车停在他面前，他上了车，对面的人他根本没来得及看见。

“喂……”她想开口叫住他，却发现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只是想问问他，考得怎么样；她只是想问问他，想去哪个城市哪所学校；她只是想问问他，他们算不算是朋友。

夕阳把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更加修长，父亲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手放在她肩上，“咱们回家吧。”

“嗯……好。”

……

某年某月某日。

“要不……一起？”

“好……一起！”

我想我会记得你曾经温柔而无言的陪伴，纵使我们之间毫无故事可言。

……

<完>

文/岁岁有乔木

2017.08.01

张家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