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3

        我三步两步跳上门口的台阶，放下篮子，踮起脚从后门口的钩子上取下一个小破竹篓，从里面拿出后门的钥匙，打开门，拿出一担水桶和扁担勾，去井里挑水。妈妈连忙喊：“你不能歇会儿，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么倔脾气。”听见母亲的话，我露出来一丝丝不自然的笑容，好像承认了我的个性。“管他呢，先不想那么多，把自己不当人，尽量做一些折磨自己的活，他们总会想办法的，走一步看一步”。我心里已经没有了打算了，我知道，现在的命运还捏在父亲的手里。还没等妈妈缓过神，我已经蹦蹦跳跳的拿着扁担去井里挑水了，妈妈只有远远的摇了摇头。

        吃过午饭，妈妈从锅洞里掏出两个红薯，泡了一大缸的厚茶，领着我一起去砍柴，一路上妈妈给我讲个不停，讲些大道理，讲些人生，还讲了她小时候的故事，我知道她是故意找我说话，问东问西，我总是一言不发。其实妈妈知道我的心事，昨晚他就在跟爸爸讲去找隔壁黄校长的事，自己的孩子怎么也得想个办法，不能就这样在家干农活，他相信自己的娃，一定会有出息的。妈妈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勤劳善良，不与人争，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家。

        去大山里砍柴，我还是第一次，我摩拳擦掌，蛮有信心，总想证明自己的厉害。大哥因为考试考得好，去外婆家玩去了，不然什么事都是我和他一起的。那时候物质匮乏，连砍柴都要跑的很远，附近的山都被分产到户，谁家的也不能容忍给别人砍了去。去的时候没觉得多远，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挑着一担柴，我的额头冒出丝丝汗珠。上坡的时候差不多腿都发抖，妈妈给我扎了两个小捆的柴火，让我走在前面，穿过布满荆棘的丛林，循着崎岖弯转的小路，费力的向山顶爬行，好不容易到了山顶，我已经累的筋疲力尽，把担子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妈欣喜地看着儿子，她知道自己的娃又长大了，两个雕塑一样的儿子给她带来很大的欣慰。妈妈从网兜里掏出来两个炕熟的红薯，已经被压的走了形了，递给我一个大的，“歇一会，吃饱了，翻过了这个岗头，再过一个独木桥，基本上路就好走了。”我看着母亲满头大汗，把茶缸子递给母亲，“妈，大的我来挑，现在都是下坡路了，我可以。”“那怎么行，你还是个伢子呢？累伤着力可不许”。妈妈心疼起孩子。“没事，我保证照”。我很固执的坚持着，妈妈禁不住我的央求，决心让我锻炼一下，如果可以，说明我真的长大了。而且，妈妈回去后，更可以给爸爸说我以后怎么想办法去上学的事！

    妈妈先把担子起起来，这担大的不下于百来斤，我弓下腰，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接过母亲的肩膀，那担柴重重的压下来，我心里一惊，我不知道母亲的一担柴会有这么重，我不由得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的脸上有一丝的笑容，额头的汗珠滚落到眼睛上，母亲眨了一下眼，汗珠滴落到地上。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睛红了，一转头，憋口气，迈开步子，一阵风的往前赶。妈妈赶紧拾起我的一担柴，挂起网兜，跟着后头喊：“慢点，慢点，前面的路不好走”。妈妈担心我打个趔趄，滑掉山坎下去了

      我一路咬着牙，把顺着山崖的那段路慢慢趟着走完，终于下了不太陡的坡。我已经气喘吁吁，眼看就要到那个汪家拐弯的木桥了，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过那个有两根大树担起来的木桥，那两根树没有靠在一起，离得大约五十公分的样子，有经验的大人两脚一撑，快速的就可以通过，一步也不能停，我心里想像着大人们过桥的模样，迈开双脚快速的往前冲，刚走几步，我心里就知道错了，不行。妈妈在后面刚转路口，看到我急冲冲的步子，赶紧喊道：“小…....”。我脚一滑，还没来得及回头，“嘎喳”，连人带柴栽了下去。

妈妈这时候惊呆了，赶紧放下肩上的柴，一骨碌跑到河沟边，也顾不得草丛和荆棘，一遛的滑下去，她心爱的儿子啊，不知道会跌成什么样子。沟里有水，刚满脚脖子那么深，我正担在那一头柴草上，衣服还没有那么湿，挣扎着准备爬起来，可是腿上一阵隐隐的痛让我无以为力。

      “要死的，投胎的，没事吧，看看，哪儿摔伤了....”妈妈急不可待的问。我抬头看看母亲，额头上流出血了，“没事，没事，我太大意了，这柴？”“你个伢子，就逞强，不能等等我吗？”妈妈哪还有心思顾得上柴，又气又急，赶紧拉起我，拽了一个马藤的叶子，揉一揉，按在我的额头，什么也不让说，使劲的把我拖到路上，仔细打量了我一下，问我哪里疼，我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脚脖子一阵子疼，站不住。妈妈一把把我背起来，脱下我潮湿的布鞋，急忙的往家跑。

      我默默的靠在妈妈的背上，心里很难受，本来上想替母亲分担一点，可没想到反而帮了倒忙。十来里路，妈妈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我背回了家，轻轻地放到床上，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大碍。然后烧了一大锅热水，让我泡了一个澡。就这会儿的功夫，妈妈打了两个荷包蛋，给我补补！

      没一会，父亲的三轮车歪歪扭扭的回来了，装着满满的一车木料，估计中午又喝酒了，父亲见我睡在了床上，还没熄火就跳下来，简单的问了几句，顿时火冒三丈，“怎么不摔死你个土崽子，一样都不照”。妈妈连忙帮着爸爸把木料卸下来，连哄带骗的把父亲打发去了加工厂。

      妈妈看着爸爸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生怕爸爸脾气一上来，真的会回家给我几巴掌。其实妈妈心里还是在责怪自己，她要是不让我逞能就好了，她知道自己儿子的个性，本来心里就憋屈，现在又跌了一跤，哎，这孩子。转回屋交代我好好睡一会，她自己去把两担柴火讨回来，我点点头，心里很内疚。母亲走后，我突然冲动的把抽屉打开，拿起初中的书本，认真的看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一块干农活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