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地的家人给送来包子和油果子,手就是用矿泉水稍微洗了一遍,拿起吃食就往嘴里放,老婆婆还没起身别人就都两人一兜给分得差不多了,我和嫂子还有老婆婆一共就一兜小笼包,我拿起一个给老婆婆,告诉她别动了,我帮她拿,老婆婆吃完又给她拿两个。包子不够吃,就都吃油果子,地里随手拔上一颗蒜苔就着吃起来,果子就放在地下,风轻轻吹一下地上的土荡秋千一样荡在我们身上脸上还有果子上,几个来回不停。没有人埋怨手里的食物被风刮得有多牙碜,反而要感谢它为我们送来一丝凉意,不至于胸罩里东西黏糊糊的。年龄大的婆婆们吃饱后躺在编织袋上蜷缩着身体眯愣了阵子,有的刷视频看些好笑的段子,我没有手机可看,正是疫情没结束时,留家给孩子听网课使用,只好闭着眼睛休息会儿。
一点钟正式开始上班,有的管这叫上工,不管是上什么,现在的我只想上床,以前上床还会掺杂些做爱的目的,这次的目的如此纯粹——只想踏实睡上一觉,因为一停下来,浑身都是酸疼的。慢慢走到地畦边缓缓弯下腰小心翼翼把蒜苔攥紧用力拔起它,这几根用尽了我刚才一小时积攒的全部力气。地身太长了,总觉得我还在原地不动,直到看到了另一头儿离我只有一步远才有离回家的时间近了的感觉。这一大畦蒜让我拔不多久就得从口袋掏出矿泉水喝几口,算下来我喝了有四瓶。中间要解手就会找个相对人少的麦地里解决,连提裤子也要蹲着;但是不能去的太频繁,因为农民有句话叫做懒驴上磨屎尿多,会招别人笑话。包地的人也会不时走一趟,看我们干活细不细,拔得短了不要,捆得松了不行,老婆婆岁数大了,有短的也不舍得扔,包地的人家大声告诉我们:“短的扔掉,别再往里捆了,影响售卖价格,这货就是要卖一张皮,不好看每斤就得少卖两毛。”嫂子说:“啥时候都是自己家的上心,这要不是个人的试试。”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上次去做口罩质检,车间管事的硬说我干的太细,这次是一定要我们细细干,这世间的利益无不充满笑话。
一点的时候还烈日当空的,谁也不晓得它是怎样一步步挪到了西山,这是打算要西下回家罢,好像我那生前缠着裹脚布的外婆挪着小碎步将将走到了家门口,又好像一个外出的劳力汉快步回家找媳妇去。我们也把这块蒜地给拔完了,包地的老当家给我们结账,一个小时十块钱,十一个小时就是每人一百一十块。回到家中儿子听到我的动静,给我打了洗脚水为了洗了袜子,婆婆觉得天气那么热还怕我干不上来呢,她说真是小瞧我了。往年还没到发工资时便早已打算好下个月要买什么款式的衣服或鞋子,总觉得自己少了一件什么,这次我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是不是还少一件什么?如巴掌大的房子提醒我:“不要因为比别人缺少什么而感到苦恼,应该为自己拥有什么而感到满足。”我总喜欢用其他外在东西粉饰自己的弱点,我知道那是卑微这种恶魔在心里作祟,我不会劝告身边的任何人包括自己要做一个怎样高尚的人,因为直到现在它如最熟悉我的敌人一样在我的根据地周围蠢蠢欲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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