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阿彬忽然转过头来说。燕子问“为啥?”
“我姐怀孕了。哥哥那边没人,来我们这儿。以后爷爷和我还能帮忙照看照看。”阿彬垂下眼,降了几个音调说。
燕子不说话,脑子里浮现出了晓乔姐的脸。
晓乔姐长得不算好看,但眼睛很迷人,大眼睛、双眼皮,炯炯有神。
她总是笑眯眯地站在楼板上晾衣服。穿着白净的衬衫,在晾晒的各色衣服之间游走着晒太阳,悠闲、幸福。
至少,在燕子看来她很幸福。
幸福?幸福吗?
阿彬一边拧毛巾一边看着姐姐。
姐姐坐在斑竹椅子上晒太阳,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长短不一头发搭在椅背上,红毛衣下藏着圆滚滚的大肚子。里面是个小生命,是姐姐生活下去的动力。
“彬,饭在锅里了。今天你哥就回来了,待会儿你空了就去扫扫屋子。”晓乔感觉到弟弟在盯着她看,睁开眼睛扯扯衣角说道。
又回来了。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晓乔摸了摸压着头发的耳朵背后的伤疤,默默地在心里想。
阳光从竹林间投过来被打成细碎的光斑。
“彬,帮我把我昨天打的毛衣拿过来。”晓乔理了理头发,对阿彬说。
阿彬甩甩手上的水,去堂屋里拿了毛衣递给姐姐。
毛衣已经完成了大半,看样子姐姐要把它完工。
“晓乔姐。”“诶,在呢。快进来,燕子。”晓乔一听燕子来了,放下毛衣准备穿鞋迎接。阿彬则飞快地跑到猪圈旁的白狗身边,一边用手托着狗链,一边呵斥“没见过?吼什么。”
只见燕子端了一个黄色的瓷盆走进院子来。
“做了点春笋吃,奶奶让送些下来。”燕子笑着对晓乔说,“我昨儿还在想吃笋呢。燕子比我亲弟弟还明白我哟。”晓乔说着看弟弟。
阿彬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燕子手里的盆,又快速地做了个鬼脸。
燕子噗嗤一笑。正准备转身就走,晓乔说,“燕子,我这儿有几本书,你拿去看。”说着便上前来拉燕子,一同进了屋。
屋子很干净。窗帘是素色的棉布,看起来比燕子今天穿的衣服还要舒服些。床边上有个木书柜,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叠书,书柜角落里还有个陶罐,里面插了几朵白色的山茶花。
“这花是湾里摘的?”燕子问。
晓乔笑,“是。前两天读诗,诗里说‘影薄谁绣停,香清似煮茶’就慢慢走到湾里摘了两朵回来。”
晓乔清出几本书出来,递给燕子。
燕子怔怔地看着那两朵白山茶,莫名想起了《苹果树》里那个 为爱守护了一生的梅根,她等那个为她清香肌肤的男人,耗尽了一生。
用尽了一生等候,到头来除了满腔情怀再无它物。
燕子走出院子还在想着,在她的脑子里,晓乔姐的脸渐渐和故事里的人物重叠起来。
“还在看,人都走了。”晓乔轻轻走到阿彬身边凑到他耳边说,“喜欢人家啊?”晓乔抿着嘴笑。“但不要走我的后路。”晓乔一下子严肃起来,眼睛像猫似的看着阿彬。
阿彬看了姐姐一样,兀自走进了屋子。
姐姐年龄不大,初中辍学,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十七岁认识了现在的姐夫,不到半年就有了肚子里的孩子。
吟着诗歌,姐姐臆想着她以后的美好生活。但生活一次次打破了她的希望。
爱情一塌糊涂,姐夫嗜酒成性,喝完酒就在屋门口撒泼骂过路人。一来二去,得罪了不少人,家里人脸上挂不住,也尝试过藏酒或索性不买酒。
但酒瘾一犯,姐夫就像吸了鸦片一样的毒鬼,四处翻箱倒柜找酒找钱,阿彬第一次见姐夫时就看到他在翻姐姐的梳妆台,耳环、化妆品轰隆隆掉了一地,姐姐抱着阿彬眼里含着泪水不敢去捡。
阿彬眼睁睁看着姐夫把姐姐藏的酒从床铺底下翻出来咕隆隆地喝掉,姐姐就在一旁像个迷路的羔羊听着姐夫不堪的词汇。
在家里那么乐观开朗的姐姐,那么养尊处优被唤作“小公主”的姐姐,怀着一腔诗意面对世界,然而在开头就被画上了不幸的记号。
行走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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