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小海马(一)

作者: 橡子_yu | 来源:发表于2020-10-18 07:46 被阅读0次

    “我给不了你无尽的财富,但是我可以给你无尽的花朵。”

    ——马博士

    大海深处,魂之所住......

    ·1·

    “妈妈,讲个故事吧。”宛坦躺在睡袋里,看着头顶上灿烂的星空,轻轻说道。

    “讲个什么故事呢?”佩黎偏过头看着女儿,问。

    “传奇。昨天你说要讲个传奇故事。”

    “好的。”

     

    萝林把球形气舱调到睡眠状态(它的控制系统已植入大脑,和其他诸如交通、住宅、办公、社会保障系统等集成在一起,通过意念来操作),它发出的不可见隔离光会形成防护墙,十米之内如果有大型生物接近,就会示警,并能根据需要自动移动到安全的地方。更妙的是,隔离光一旦打开,就如同披上了隐形斗篷,即便是在正午的日光下也不会留下一丁点儿阴影。

    这是一位老教授送给她的。两年前,她在阿拉伯沙漠深处的玛甸遗址救了他一命。现在她带着女儿重返玛甸,在纳巴泰人的古墓旁露营,刚好派上用场。

    夜幕沉寂,风啸四野,一只觅食的沙鼠嗅到一丝特别的气味,悉悉索索地沿着山壁爬上山顶,低头紧跟线索,一头撞在硬物上。它抬起头,疑惑地看看,又低下头想继续往前走,可是有东西挡着。它拱了拱,是个大东西。它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鼻子嗅了嗅,那个味道更浓了!它俯下头,贴近地面,试探性地走着。当它绕着球形舱转了半圈之后,终于找到了几块躺在砂砾中的奶酪和香肠碎屑。它黑亮的小眼睛警惕地四处看着,一边吃了起来。

    就在它身旁的球形舱里,灯光温暖柔和,乳香和薰衣草的混合气息让人感到无比舒畅,就像待在自家客厅里那样慵懒而自在。萝林和宛坦穿着短袖T恤,半躺在各自的睡袋里,宛坦的右手腕上戴着雕花黄金手镯,上面镶着彩色宝石,做工极为精巧。一大一小两个墨绿色登山包溜边放着,还有两个手提防水包,里面是器材和户外用具。

    “那是一个多星的夜晚。在大海的上空,有很多很多星星。小姑娘阿尔玟独自坐在沙滩上。她刚满十岁,有银色的长发和一双有点忧郁的深蓝色的眼睛。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些。

    夜晚是那么安静,海鸟们都睡着了,只有海浪在远处低吟浅唱。阿尔玟喜欢这样的夜晚。只要不刮风下雨,她就会偷偷从修道院的角门溜出来,跑到这儿来。有时候她会沿着沙滩一直往东或者往西走上很久;有时候她就坐在这儿,看着天尽头,似乎要在广袤的黑暗中寻找熟悉的面孔。就因为这,她意外地发现了那两只小可爱。没有月亮的时候,它们就会出现。今晚,她已经等了很久。

    起风了。海浪从天边涌过来。阿尔玟站起身,走到海边。海浪的嗓门儿大了起来。它们冲锋似的涌上岸,在小姑娘脚下推挤成细碎的雪沫。她两只手握在胸前,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厚重的银手镯,手镯上镶着一颗硕大的白宝石,表面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像是花纹又似乎是某种已经消失了的古老语言。

    阿尔玟热切的目光在海面和岸边搜寻着。

    一点银光“腾”地冒出海面,就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向着阿尔玟移动过来,速度快得简直就像颗流星。紧接着,又冒出来一颗,速度更快,眼看就要和前面的那个撞在一起啦!

    小姑娘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就知道!她唇边现出小小的酒窝儿,整个人如同一朵小茉莉,在晚风中舒展着,散发着喜悦的芬芳。

    那两颗流星越来越近,最后,在她面前猛地停住了。是两匹小海马!缎子般的毛皮,闪着银光,打着卷儿的鬃毛披在背上,顺滑的马尾甩过来甩过去。它们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额头上都有星星在闪耀。

    哦,宛坦,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妙的生物,只是能见到它们的人却是寥若晨星。这个等在海边的小姑娘阿尔玟有着特别的运气。

    “为什么她有这样的运气?”宛坦问。

    “嗯,也许是因为她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她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玩具,也没有小狗或者小猫。她是个孤儿,住在修道院里,和院长嬷嬷一起生活。幸运的是,院长嬷嬷对她非常好。”

    “她真可怜。”

    “是啊,我想上天也是这样想的。”

    “此刻,站在阿尔玟面前的小海马,跺着蹄子,漂亮的头上下摆动着,打着响鼻。它们和阿尔玟保持着距离,不时用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看看她,绕着她走上几步。阿尔玟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她好想抱抱他们,但是她本能地知道还不是时候,她可不想把他们给吓跑了。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试探地走近了些,用鼻子去闻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抿着嘴儿,把手心朝上,递给小马。另外一只也凑过来,去顶她的腰,小姑娘便伸手想去抚摸它头顶的鬃毛,它一下子跳开了,一边却又忽闪着眼睛看着她。小姑娘转身去抓它,它便跑开一点,然后又停下来看她,引得她又去追。而另一个则始终跟在小姑娘身边,时而帮着她去堵截那个淘气的家伙。

    星光下,阿尔玟和两匹小海马在沙滩上兜着圈子嬉戏追逐,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她并不知道,院长嬷嬷正在角门拱顶下的阴影里看着她。院长嬷嬷已经很老很老了,她枯瘦的双手握在胸前,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在心中默默地赞美着天主。

    其实每次阿尔玟溜到海边来,她都会在这儿看着她,只是会很小心地不让她发现自己。这个孩子只有独自待在海边时才会这么开心。十年了,她终究是要离开的。院长嬷嬷抬起头,望向那至高无上的所在。她爱这个孩子,真想就这么一直陪着她。可是,做为守护者,她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也很明白不能恪尽职守的结果会怎样。

    一阵歌声响起。此刻,阿尔玟躺在沙滩上,两匹小海马一边一个卧在她身旁,头挨着头。小姑娘嗓音清亮纯净,犹如星辰之光:

    “星光照耀下的格里格海,

    南风飘飘微澜荡漾,

    点点星光洒落琉璃台。

    雪白的浪花细软的砂!

    哦,人们可曾见银光闪闪小海马?

    海底宫殿塔楼高耸旗飘扬,

    南风又在星海间惆怅徘徊?”

    时间到了,小海马要回去了。她楼着它们,把脸蛋儿贴在它们的脸颊上,抚摸着它们丝一般的鬃毛。她眼睛里含着泪,看着它们闪光的身影越跑越远,最后跃入海波消失不见。从海面上吹过来的风拂乱了她的头发和衣裙,她觉得有些冷,便抱住双臂,转身要走,这时脚边有个东西一闪。是一块精巧的马蹄铁。她把它攥在手心里,如同攥着所罗门宝藏的钥匙。

    “也不知道是哪个的。”她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还给它们。她还打算给它们取名字。

    这可要好好想想,院长嬷嬷说名字可不能随便取,因为它和人的灵魂之间有着神秘的联系,会对人的一生产生影响。比如说自己的名字阿尔玟,就源自非常非常古老的泰德穆尔家族。院长嬷嬷说,这个家族在第一纪元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远渡重洋而来,在东方建立起宏伟的城邦,他们称它为“塔西多伊”,意思就是“宇宙中心”。依靠精湛的技艺和强大的武力,塔西多伊逐渐发展成太古大陆上最富裕、战力最强的国家,他们与北方和西方的其他族群建立起联盟,发展贸易并共同对抗邪恶。艾西丁是第一任国王纳姆利特的儿子,英勇刚毅,爱读书且谦虚好学,富有智慧并心怀高远。他带领麾下骑士走得最远,他们甚至一路向南越过黑河,抵达了遥远的南部湾,尽管在那片荒蛮之地没有发现其他族群的踪影,但是在回程途中却与传说中的荒原游侠纳特丹人相遇,艾西丁与首领哈米尔成为朋友,并立下盟誓,他们之间的友谊经历了战争和时间的考验。后来,哈米尔的妹妹倪娜伊尔嫁给了艾西丁。泰德穆尔家族的王朝历经五个纪元,最终衰落了,族人流落四方,下落已无从稽考。

    “那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名字?”每次阿尔玟提出这个问题,院长嬷嬷都会停顿下来。她会先摘下眼镜,对着光看看,再戴上,然后她苍老的双手会在胸前相握,就像祈祷时那样,那双被重重皱纹包围的依然清澈的灰色眼睛会越过镜片上方,看着阿尔玟,用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声调回答:“等有一天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了。”很多年以后,当历经磨难的阿尔玟终于站在先祖的圣象前,她明白了当年院长嬷嬷的眼神为了什么充满哀伤。

    风从墙头掠过,“啾啾”打着唿哨。阿尔玟紧紧握着那枚马蹄铁,在身后轻轻带上角门,再蹑手蹑脚地穿过菜园,小心翼翼推开虚掩的木门,走进内院回廊。

    这座修道院全部用石头建造。回廊很宽,很长。右侧是厚实的石墙,另一侧是直接在岩石上开凿出来的拱形石窗,高4米,宽3.5米,中间有立柱支撑着拱顶。这些石窗一个连着一个,彼此相隔1.5米,一共有十五个。自由出入的天然光线赋予了这个空间极富灵性的静谧。这儿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光线形成的深浅不等的暗影和随着岁月日渐斑驳的岩石。这些不知道从哪里运过来的巨型石块,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它们中有一些正在变成珠灰、琉蓝、松绿、霜白、枫红等诸多颜色的混合色。一次,阿尔玟和院长嬷嬷站在那儿欣赏眼前的变化,就这些颜色从何而来交换了意见。院长嬷嬷认为是天主无所不在的仁慈创造了奇迹,让沉默的石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语言”;阿尔玟觉得,这些颜色就在石头心里,它们这么互相挤压着,日子久了,颜料就从心里一点点渗到外面来了,“别看它们外表灰不溜丢的,其实内心很美。”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们俩一致认为它们实在是漂亮得不得了!

    这个回廊是阿尔玟最喜欢的地方。每天除了早晚例行祷告(在这方面,院长嬷嬷对阿尔玟没有那么严格,而是更愿意她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儿,看书、画画、写字,或者做手工。阿尔玟对雕刻很在行(院长嬷嬷认为这是天生的),不论木头还是石料,只要到了她手里,就会变成漂亮的小东西,一只鸟、蜗牛或者天使什么的。她为院长嬷嬷做的那尊手掌大小的头像,被院长嬷嬷摆在神龛里,和敬爱的天主像放在一起。尽管从小到大只有院长嬷嬷一个欣赏者,阿尔玟却乐此不疲。

    阿尔玟的房间正对着小花园,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靠背椅,唯一的装饰就是墙上的油画。

    那幅画大概有4米长,3米高,镶着黑褐色的木质边框。木框已经褪色,有几处表皮都已剥落,看起来比院长嬷嬷的年纪还要大上许多。院长嬷嬷说,这幅画讲述的就是泰德穆尔家族的历史。上面每一个人物都曾经真实存在过;那些场景,诸如航行、加冕、战争、新生与死亡、荣耀与衰落都真实发生过。

    阿尔玟知道画中每个人的名字,并在院长嬷嬷的要求下,能够背诵出他们的故事。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每当她清晰而完整地背诵完之后,亲爱的院长嬷嬷眼中就会出现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她忍不住去拥抱她,紧紧地拥抱她,好像她下一秒钟就会离开自己似的。她从小就待在这儿,习惯了和这位老妇人一起生活。她知道外面还有另外的世界,但她却从来没想过出去看看。她喜欢这里,喜欢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有时她会想有一天自己老了,也会像院长嬷嬷这样,穿着长袍,一脸皱纹,宁静而又慈祥。可是,命中注定我们没办法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阿尔玟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就像她从来没想到院长嬷嬷会离开自己。

    阿尔玟轻轻关上卧室的门,点亮桌上的油灯,然后趴在地板上,从床底下拿出个木盒,大概纸巾盒那么大,橘黄色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上面复杂的花纹,和她手镯上的很像。

    木盒是她自己做的,有精巧的折页和搭扣。她在床上盘腿坐下,打开盒子,里面有几枚贝壳,两粒浑圆的珠子,一颗橡子,一朵蓝色干花,还有一卷画像,画的是她经常在梦里见到的那几个人。阿尔玟曾经对院长嬷嬷讲起过这个梦。院长嬷嬷说梦是天主恩赐给每个人的启示,要珍藏起来,当身陷黑暗的时候,它会为我们带来光明。

    现在,她把那枚小马蹄铁也放了进去,唇边现出小小的酒窝儿。木盒回到原处,油灯也重新睡去。阿尔玟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夜色浮动,像墨绿色的海。阿尔玟拉紧被子,闭上眼睛,在心里一遍遍描摹着心爱的小海马,直到梦里洒满蓝色的星光。

    就在阿尔玟步入梦乡之际,院长嬷嬷却还没睡。她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和阿尔玟的一样,仅有一床、一桌、一椅。此刻,她正坐在椅子上,眼中带着疑问,看着窗前这位不速之客的背影。

    “时候到了。”来人从头到脚裹着灰色斗篷,嗓音低沉圆润,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不,引特莱西,她刚十岁,说好了要等她到十四岁。”

    “长公主,”随着话音,来人转过身,顺手摘下兜帽。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年龄,却留下了阅尽世间沧桑的印记。他傲岸挺拔,气度华贵,银发闪亮,目光炯炯,额头凝聚着智慧,双手可以拔山扛鼎,“情况有了变化,我们不能再等了。”

    “嘟,嘟嘟......”突然,球形舱发出警报,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萝林和宛坦吓了一跳。

    “妈妈!”宛坦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外面。

    “别怕,没人能看见我们,记得吗?而且,不管是什么,离我们至少还有十米远。”萝林稳稳地说。

    “妈妈,会是什么呢?”

    “是啊,会是什么呢......”

    公元前一世纪左右,纳巴泰人选中了眼前这片火红的沙漠,直接在山体上开凿出宏伟精美的建筑群,作为王国的第二座都城,取名“玛甸”,成为当时香料贸易通道上重要的节点,并依靠向过往商队征收过路费获得了巨额财富。这座从阿拉伯红色沙海中崛起的城市,仅有16千米宽的土地,却拥有上百座古墓和房屋。在这片无垠的干沙漠中,耸立着许多大小与形状各异的砂岩建筑物,夜色中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动作诡异的巨怪。

    萝林把球形舱安置在了安拿山的山顶上。在这儿,浩瀚的星空一览无遗,平坦的大地在脚下向四面八方铺陈开去,安拿山如同黑色大海中的红色孤岛。虽然知道不会有危险,两个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趴在睡袋上,警惕而又好奇地看着外面。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明月高悬,银辉如炬,地上好像铺了一层银白色的细绒毯子,一些黑色的影子正在往中间的空地上聚集。

    “妈妈你看,好多人!”

    萝林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她和宛坦一大早就到了,按计划把每座山体上的建筑都探查了一遍,拍了片子,做了记录,忙活了整整一天,半个人影儿也没见到。这些人——看起来至少有二、三百了——他们从哪儿冒出来?这一整天他们都在哪儿藏着呢?

    此时,外面的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他们围着空地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一点声音也没有,乍一看倒像是座高矮不平的环形山脉。

    “妈妈,他们在干嘛?”

    “他们......我觉得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等什么?”

    萝林摇了摇头,看了下腕表,夜间22点26分。

    “妈妈,”宛坦凑到她耳边,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是不是能见到奇怪的事情就是有好运气?”

    “嗯?”萝林一时间没明白小姑娘的意思。

    “就像阿尔玟那样,她看到了小海马,我们看到了他们。”她说着,用下巴向外面示意了一下,眼睛里透着小小的欢喜。

    小孩子啊真是不可思议!你永远无法预测那些听到的看到的会引发一个孩子怎样的联想。自从有了宛坦,萝林总是忍不住要赞美上天。在她看来,如果真有天堂,那么孩子就是天使,就是来人世间拯救像她这样早已经忘记了微笑的可怜人的天使。

    “是的,亲爱的,你说得对。”萝林在女儿的脸颊上吻了吻,笑着说。宛坦也笑着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靠在妈妈肩上。母女俩正享受着温馨时光,突然间外面火光冲天!只见那个被人群围住的空地上腾起了无数条火龙!几十条橙红色的火焰缠绕在一起,盘旋着,舞动着,不断向高处延展,越拉越长,眼看就要烧到天上去了!火焰颤动,映得四周憧憧的人影如同群魔乱舞。

    黑色的夜,燃烧的火柱,着魔似的人群......疯狂,诡谲,却又消无声息,萝林和宛坦张口结舌,眼珠儿都快掉出来了!

    突然,从冲天的火柱里飞溅出几点火星,划着红色弧线落在人群中,随即几团火焰腾空而起。

    “啊!他们着火啦!”宛坦惊呼起来。

    萝林正紧张地看着外面,听到宛坦的话转过头来,只见小姑娘满脸惊慌,便搂住她,安慰道:“别怕!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纳巴泰人的祭祀典礼么?”

    “记得。祭祀是向神灵表达敬意。”

    “我们现在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火祭。对纳巴泰人来说,能把自己献祭给神灵是无上的荣耀,而火,能去掉灵魂中的不洁之物,而且能让卑微的灵魂变得壮丽,只有这样又纯净又美丽的灵魂才配献给神灵。”

    “我不喜欢。”宛坦缩在萝林怀里,黑夜里那腾跃的炎魔她一点也不觉得美。

    “是啊,我们很难全盘接受跟自己不同的东西。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向往。纳巴泰人选择了火祭,远在红海之滨的古特兰西得人选择的是水祭,而隐居在迷雾山脉深处的红都立人则把死者用新鲜的藤蔓缠绕之后立放在岩洞中,祈祷逝者之魂能被山神接纳,并永存于世。你看,每个族群的选择都和他们生存的环境息息相关。就地取材,因地制宜,与环境融为一体,这就是远古人类的智慧。”萝林轻轻拍着宛坦,一边看着外面辉煌的场景。

    她这样安慰着女儿,可内心里却并非没有疑虑:眼前这些真的就是纳巴泰人吗?据记载,纳巴泰人生活在公元前300年,到公元106年开始衰落,并最终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其后代无从考据。再说,这些人......这些,是人?萝林不确定。夜色朦胧,虽然有火光映照,从她们所处的距离看起来,那些忽明忽暗伸缩不定地与其说是人,莫若说是鬼影子更恰当。

    人群中的火焰逐渐黯淡下去,空地当中的冲天火炬和它们保持着同样的节奏,越来越短,越来越细弱,直到消失得没有一点痕迹,就好像演出结束了,大幕被重新拉上,四周又变得暗淡而朦胧。那些黑色的影子开始按原路返回,如同蚂蚁回巢一般。

    萝林垂下眼睛,腕表显示此刻是22点39分。

    “妈妈,他们都回去了。”宛坦打了个哈欠,说。

    “我们过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好不好?”萝林问。

    “会被发现吗?”

    “不会的。我们就在帐篷里,悄悄飞过去,就像上次在昆仑山看雪人那样,我们看一眼就回来,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怎么样?”

    宛坦忽闪着眼睛,点了点头。萝林一笑,启动球形舱,无声无息地离开地面,向目标飘去,比随风飘飞的树叶还要不留痕迹。她必须要探查一下,那些人影究竟藏在哪儿;还有,他们是人还是魂灵。考古界对玛甸遗址尽管不象对金字塔那样痴迷,但是各类关于纳巴泰人的研究报告和学术论文倒也颇为可观,不过从最初被发现到现在近百年的时间里,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人曾有过类似今天这样的奇遇。萝林虽然不搞科研,但作为考古和哲学双博士,她的理性和严谨不言而喻,尽管她总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做决定,而她的直觉又总是对的。

    球形舱先是在空地处停留了一会儿。刚才就是在这里燃起过冲天大火,可是却看不出半点烧灼的痕迹,四周也没有脚印,要知道刚才至少有三五百人站在这儿呐,而时间也才刚刚过去了几分钟而已!萝林暗暗点了点头,控制着球形舱继续前行。不出所料,开凿在山体上的所有房屋、古墓甚至那些已经坍塌的洞穴里都没有人,地面上也同样看不到哪怕半个脚印。

    “宛坦啊,我们真是有好运气呀!”萝林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再一看,小姑娘已经窝在羊绒毯子里睡着了,长长地睫毛如同鸟儿收拢的翅羽。萝林在女儿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把毯子往她肩头拉了拉,然后打开球形舱记录仪,调出刚才那一幕,重新观看起来。

    她知道自己意外拍摄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几千年前纳巴泰人的火祭场景,史料中虽然有关于这个族群的记载,可供考据的详实资料却不多,不但支离破碎,而且语焉不详,今天这个“意外”非常有价值。但这一切又发生得太过于诡异。她启动隔音层,把球形舱分隔成两个独立的空间,然后打开卫星通讯设备,拨打马博士的电话。

    ··· <待续> ···

    原创小说: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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