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从「爻」到「一阴一阳」

68、从「爻」到「一阴一阳」

《系辞》善于利用在文中的位置变化，来表达一些超出文字的隐蔽思想，因此推出「一阴一阳之谓道」的时机值得考量。

在这句话之前，关于「爻」，《系辞》已经做了非常详尽、也十分全面的精细阐述。「一阴一阳之谓道」之所以能够紧接在「爻」这个话题的后边，当且仅当的唯一可能性，是二者之间在内容方面存在逻辑上的直接关联。

从「爻」到「一阴一阳」，二者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在内容方面，「爻」与「一阴一阳」的本质联系，仅仅表现在表达方式的改变。「爻」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自然有特定的领域和具体的指向，但是这与「爻」本身的组织结构无关。就构成而言，「爻」就是一个阴或者一个阳，即「一阴一阳」。

「一阴一阳之谓道」，在与「爻」紧密联系的前提下，翻译应该是，一个阴，或者一个阳，是用符号对「爻」的表达，或者也可以说，是「爻」在「卦」里面的表达。

在这个前提下，「爻」实际上与「一阴一阳」是等值的，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表现形式。

但是，既然是紧接在「爻」后面的内容，那么就当然不可能仅仅驻足于「爻」的同义反复。毕竟，「一阴一阳之谓道」在这里，是上下文的文字之间的桥梁与纽带，是明显的过渡。

也就是说，「一阴一阳」诚然有部分含义，是对「爻」的重复，但是「一阴一阳」的全部内涵，绝不可能止步于此。换句话说，就是「一阴一阳」的内涵与外延，包括「爻」但不限于「爻」，「爻」只是其中的一份子，是为了进入更深入的话题而提供的一个转向轴。

其一，「一阴一阳」可以表达对「天地」的描述。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其中的「天地」明显具有象征性的符号的特征，是「卑高以陈」的前提。「卑高以陈」的「天地」，是对自然的「天地」的抽象，是抽象之后的「元素」，其中蕴涵了与「大一」及「易」相类似的镜像效应。

「天地」所具有的符号意义，对于用文字来表达易二进制数，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系辞》利用「天地」作为前缀，完成了用十进制数向特定的易二进制数的转化，从而实现了对「天地之数」的精准描述。

而在特定的任务完成、作用实现之后，这些相关的基础概念自然会退居幕后。同时，「易」更多的是以「卦」的面目示人。因此，势必出现用相对通俗的概念来统一表达诸多类似概念的现实需要。「一阴一阳」应运而生，恰逢其时。

其二，「一阴一阳」同样可以表达「易」、「简」，是二者的通俗化。

「易则易知，简则易从」，《系辞》为了推出「易」、「简」这两个概念，煞费苦心，不惜动用了大量的篇幅。虽然二者就是文明代码、或者说基本元素的书面名称，但是它们的特定意义，是贯穿「明暗」、链接始末的。表面上，《易经》完全可以对两个原始符号任意命名，而不存在丝毫拘束，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易经》的两个原始符号，古代写作一、––，我们说是一、二，好像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讲究。但是，这些符号的形象，绝非随心所欲、信手拈来。虽然「易」、「简」二者在远古所蕴涵的特殊内涵，如今已经难觅踪迹。后世为了流行的便利，需要更接地气的名词，应运而生的「阴阳」，恰好迎合，以此推动了《易经》通俗化的时代新篇章，「阴阳理论」从此成为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

其三、「一阴一阳」足以表达「爻」，是对「爻」的具化。

「分阴分阳，迭用柔刚」，对于「极」如何表达为「爻」做了生动形象的描述。

在这个角度，「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与「一阴一阳之谓道」其实也是等值的。前者因为对象是「八卦」，所以不得不将「六爻」绑定在一起来述说，所谓「六爻」，本质上就是六个阴或者阳的符号，《系辞》说它们是「三极」表达为「六爻」的结果。

「一阴一阳之谓道」是「六爻之动，三极之道」的缩小版，是针对单一的「爻」而言的。一个阴或者一个阳，就是「爻」的符号表达，这是「极」分解之后的必然结果；分解之后，再无所谓「极」，剩下的、可见的存在，只有一个阴，或者一个阳。它们仅仅只是一种表达。仅此而已。

其四，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许已经不用再特别强调，「一阴一阳」之所以紧接在「爻」的后面，是基于对尚未涉及的一个重要内容的表达需要。

「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其中的这个「动」，上述三个方面均没有涉及，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关于「爻」的核心价值，即「动」这个特征，无法通过已有的「易」的概念予以表达，因此，现实呼吁一个全新的表达模式。

「一阴一阳之谓道」需要重新审视。其中的「阴阳」这一对概念，传统的文化内涵至少包括三个层次。

一是单一元素的层次，习惯上对「易」、「简」这两个符号，即一和二，称之为「阴阳」。

二是二极的层次，在《系辞》里面，「阴阳」实际上是对「四象」里面不动的那两个组合的专有名词。其中，「阴」指的是「义」里面的一二的组合，现代叫「少阴」。「阳」指的是「义」里面的二一的组合，现代叫「少阳」。

三是三极的层次，静态的情况下，如果仍然要将三极细分为六爻，这种极《系辞》称之为「义」，也就是由上述的「阴阳」组成的。「义」分解所得的六爻，就《系辞》的介绍而言，并没有附加的、超过卦的特别意义，基本上属于应该予以忽略的范畴。

但是在动态的环境，三极必须表达为六爻，这时候的「爻」才是「六爻之动」的「爻」。分解以后的结果，诚然是通常的阴或者阳，但是《系辞》特别申明是「一阴一阳」，其实是强调这是「分阴分阳，迭用柔刚」的结果，特别指称分解之后的一个阴与一个阳。

只有动态环境分解的「阴阳」，才有资格「之谓道」，即对「爻」的表达。同时，这也是《易经》后续内容的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