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陶罐在炭火上呼呼冒出热气，水烧开了，蔺且泡好一壶热茶，沏上一盅，恭恭敬敬的放到庄子的面前。
庄子说：“你刚才那番话算是进入了养生的门道了。”
蔺且道：“弟子觉得尚在堂室之外，先生说‘养生之善，勿以名位为养；养生之恶，勿近刑狱之养’，弟子不得其解。”
庄子说：“你还记得前几日你随我去看望右师的情景吗？”
“如何不记得。”蔺且道：“刚见右师之时，只见他神情如枯木死灰，俨然若独立于世，好像忘记了一切。我以为右师在修炼什么神功呢。先生说：‘非也，这是自然的容貌，而不是在修炼什么神功。’但过去许多时日了，弟子苦思冥想，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庄子说：“你随我学道以来，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见过不少了吧？”
蔺且伸出指头数，“魏国、赵国、宋国的君主，惠施丞相、楚国的使臣......先生，自从跟随您以来，见过不少大人物呢。”
“他们的气势怎么样？”
“有个叫曹商的，出使秦国得了几辆马车，在您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实在太过分了。这些大人物，虽然没有曹商那样浅薄，但他们的贵气，还是一望可知的。”
庄子道：“贵则贵矣，不过是依赖于他们的名位罢了，如果他们失去了名位，会怎么样呢？”
蔺且笑了，“怕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人的可贵，不是名位所能给予的，而是天与之貌，道与之情。右师虽在高位，不以高位为累，他忘记了他的位置，表现出自然的神态，这就是不以名位为养啊。”
蔺且大悟，“不以名位为养，所以得得失失不系于心，才能驾驭万物，而不被万物所奴役啊。”
庄子颌首。
蔺且又问：“那么，勿近刑狱之养又是什么道理？”
“你见过野外的秧鸡吗？走十步才能啄到一口食物，走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但它们不愿意被养在笼子里面。你看养在笼子里的鸡，吃喝不愁，神态旺盛，但是真的快乐吗？”
“先生，我曾听你说过小牛的故事。小牛被关在牛栏里，吃的是大豆青草，喝的是甘泉水，悠闲惬意。但到了祭祀之时，被披上锦绣之衣，送上屠宰场，泪水涟涟，再想做回在野地里风餐露宿的小牛还可以吗？”
“养生之善不能以名位为养，而要以天道自养；养生之不善莫若近刑狱之养。大多数的人以不劳而获、意外之财为好事，其实这里面藏有害生的因素，就像养在笼子里的鸡，看似安逸，其实失去了宝贵的自由。祸福之机，又有几个人能够了解呢？”庄子悠悠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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