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瓶郎酒碎了。我整理酒柜,拿出酒柜里面时间最长的一瓶郎酒欣赏。每过几天,我都要将这瓶郎酒拿出来欣赏一番。
三十多年前,我经过十几年的拼搏考上南都医学院,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大队支书提前给我家送来了两条过滤嘴香烟,招待来我家庆贺的左邻右舍。当邮递员在支书陪同下给我送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院里、屋里坐了许多大人、小孩。大人的说笑声、小孩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仿佛集市一样。
妈妈颤抖的双手接过录取通知书,激动地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好。爹拿出香烟递给邮递员,握住邮递员的手说:“谢谢、谢谢!”,并让邮递员进屋喝茶。
支书清清嗓子,用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说到:“老乡们,洪儿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我希望咱们村以后家家户户都出大学生。我和大队几个干部商量了,村里娃们考上大学,大队奖励300元,演一场电影。”“啪啪啪”的掌上响了起来。邻居九哥点燃一挂炮,“噼噼啪啪”的响声震耳欲聋。
在我开学前,村里放了一场电影。在电影开始前,大队支书将300元钱亲手递给了我。接过沉甸甸的300元钱,我百感交集。300元,是一个农村家庭一年的收入,父母不用再为我大学开学的学费和半年的生活费操心了。我激动的向支书和全村人深深地举了一躬。支书让爹介绍一下培养我的方法。不爱说话的爹吞吞吐吐的憋出一句话:“谢谢书记,谢谢老少爷们。”随后也向全村人举了一躬。支书让快言快语的妈说说,妈大声大调地说:“我也不识几个字,没啥方法。上小学时,让娃做完作业再玩,慢慢娃形成了好习惯,先做作业,再干其他事情。娃们学习得自觉,不能靠大人逼着学。……”电影场响起了“啪啪啪”的掌声。
支书又让我介绍学习方法。我平时也不爱言谈,不知怎的,竟开口说话了。“爷爷奶奶、大伯大婶们,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了,我给弟弟妹妹们说一下我是如何学习取得好成绩的。课前预习,课中认真听讲,课后复习。”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每次上课,都是带着问题听老师讲的,四十五分钟,脑子一点也不敢想其他事情,跟着老师的节凑走。争取当堂内容全部理解弄懂。不懂的地方,下课及时问老师或者同学,直到弄懂为止。另外,我有一个错题本。每次做作业错的题目,记在错题本上。没事拿出来看看,然后再想想。最后,我再说一句。弟弟妹妹们,我假期在家,你们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到我家找我。……”“啪啪啪”的掌声再次响起。
九月初,爹骑着从大队支书家借来的自行车把我送到公社客车站,再次嘱咐我几句。我坐上客车到县城。下车后,我背着包裹到火车站。先在售票厅窗口买了去南都市的火车票,安检后进到休息大厅,等待广播里通知。
我坐在插有南都市指示牌的连椅上,一手拿着车票,一手扶着包裹。身边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问我去南都市弄啥?我说去上学。眼睛男问我哪个学校,我说南都医学院。眼睛男兴奋地告诉我,他也是南都医学院。并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郑鹏。我说我叫韦洪。我们来自同一个县,又考到同一个学校,互相认识别提多高兴。我们约定下火车在出站口相聚,一起去学校。
“开往南都市火车已经到站,请抓紧检票上车”的声音响起,我俩提着包裹排队上车。火车飞快行驶,三个多小时就到达南都市火车站。在出站口,我俩又见面了。
刚要走,听见“我们是南都医学院学生会的,请南都医学院新生到我们这里来。”的喇叭声。我俩朝声音处一看,有一上写着“南都医学院新生接待处”的横幅,横幅下有几个男女同学和几辆人力三轮车。我俩朝横幅走去,同学们接过我们的包裹放入三轮车,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然后两个同学一起送我们到开往学校的3路公交站牌。其他一个同学骑着三轮车拐回去了,另一个和我俩一起乘车去学校报到。
在学校收费报到后,郑鹏和我拿着缴费单分别到各自的班级找辅导员注册。郑鹏学的是检验专业,四年。我学的是临床医学专业,五年。
在大学,一晃四年一过。郑鹏即将大学毕业,在他毕业前的一个晚上,我们一起到校外一小饭店吃饭。我们没钱买酒,就以茶代酒,吃了一顿便饭。郑鹏说等上班挣着钱,他一定请我喝酒。
酒对我们农村出生的孩子来说,那只要过年过节,家里来客人了,大人才会拿出五毛钱到大队代销店买一斤散酒。而我们小孩是不能喝酒的。看着大人们喝的脸红脖子粗,走路一摇三晃,连老闷劲也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心想那一定是最幸福的事情。
高中毕业,同宿舍的八个同学你一毛我两毛的兑钱,买了三瓶光肚南都大曲、几袋花生米、两袋榨菜和一副纸牌。那一晚,我们八个打牌输赢喝酒,玩到夜里一两点,晕晕乎乎地入梦了。
那是我第一次喝醉,那感觉真酸爽。忘记了一切烦恼,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听着郑鹏说他毕业挣钱请我喝酒,我不由得说:“好。祝你前程似锦!早日喝上去的好酒。”
在我大学最后一年,我实习分到郑鹏工作的南都市中心医院。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连说:“好,好。咱弟兄俩又可以天天见面了。这一年是实习期,一直忙也很少和你联系。还欠你一顿酒呐。”“你啥时欠我一顿酒?”我说。“你忘了,我毕业时,咱们出去吃饭。我说挣钱了请你喝酒。”郑鹏说。“噢,你记得还怪清呐。我早忘记。”我回答道。
我到南都市中心医院实习当天晚上,郑鹏果真拉着我到医院门口一饭店吃饭。席间,郑鹏拿出两瓶郎酒。说:“今晚不醉不散,一人一瓶。”我说:“你疯了吧?一人一瓶,一人半瓶就找不到家了,还敢一人一瓶。开一瓶,剩下一瓶,我拿走,做个纪念。”“好,好。开一瓶。那一瓶,你拿走。”郑鹏说。
那晚,我们喝到十点多,一瓶酒剩了半瓶。
一晃,这瓶郎酒也伴随了我几十年。每次招待客人,我都舍不得拿出这瓶郎酒。它是我和郑鹏友谊的象征。
可是,今天,代表着兄弟之间感情的一瓶酒碎了。也许,到了知天命之年,“金钱地位一切都是虚的”,岁岁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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