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色沉沉,锋利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这个静谧的小山村。紧接着就是一声惊雷,整个黄土高原似乎都在抖动,大雨接着就来,风裹挟着繁密的雨滴四下泼洒,闷雷四起,闪电后的天空黑得可怕。这块支离破碎、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啊,曾经历过无数次雷电和风雨,埋葬了多少动人心魄的秘密!风雨造就了其鬼斧神工的地貌,也丰富了它沧桑不屈的灵魂。
第二天,经大雨洗刷的峰峦披上了清晨的阳光,山丹丹花开在向阳山的南坡上,红艳艳的,像殷红的血液,和着绿叶上的雨滴,仿佛就要滴在黄色的土地上。向阳山南面正对的山坳里,阳光还未照到的地方,散布者几十孔窑洞。啼晓的雄鸡已叫过三遍了,此时正传来的是“哞哞”的黄牛声。
翻过向阳山,再过清沟渠,有一处地势险要的断崖。此断崖东南西三面垂直而下,高数十丈,只有北边坡度较缓,但在踩出路之前却也是人畜愁攀援之地——这便是吊崖。因其险要,当地人民没有辟为耕地,所以吊崖上杂草丛生,蓊蓊郁郁,早些年常有鸟兽出没;也有传言说有人目睹有白发及腰的野人出没,骇破了胆,说的真真切切,阴森恐怖。吊崖北坡下有一眼清泉,常年流淌着泉水。泉水甘冽,夏天冰凉,冬天却冒着热气。因此每年冬日里,杂草怪树间云雾氤氲,恍若蓬莱仙境。这在植被覆盖率不高的黄土高原上却是一块独特所在。
但这几日,这儿的一切却在发生着变化。
李建斌翻过向阳山,隔着清沟渠向吊崖上的土丘上望去,那儿正有十几台挖掘机和铲土车发出“突突”的响声,忙碌着。他眼里满是憧憬,擦擦额头的汗珠,脸上露出微笑,扭头瞧着村委书记李志国。
“志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块荒地来养殖吗?”
李志国注视着吊崖上蓊蓊郁郁的草木,趁着嗓子说:“这可是方圆百里最肥沃的土地啊!”
“你说的不错,但你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一则你看这丛生的草木,说明土壤必定肥沃,种植羊草必定疯长,也可就地培育饲料;二则此塬三面皆是断崖,便于养殖管理;三则北面坡底终年有清泉流淌,倘拦坝聚水,终年可用;四则,北坡下向北不出千米就是国道,交通便利。真是一块儿宝地啊!”
李志国望着吊崖,又看看这个离开村子、外出闯荡近30年、功成名就的乡亲,眼里充满亲切的敬意。他深深地感叹这个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玩伴取得的辉煌成就。近年来建斌生意蒸蒸日上,数年来一直坚持为乡邻们按户发放米面油,帮助村里孤寡老人、贫困家庭。俗话说“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又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难得他有此赤诚之心,回报乡里。
半年前,建斌回乡向自己提及要在家乡发展养羊产业,为自己茂源羊绒纺织业集团提供稳定的原材料和生产基地的想法,他思考良久觉得也是美事一桩:一则可以为乡亲们提供就业岗位,提高收入;二则圈地铲地也能改变村子面貌,拓宽村道,有利于村子的发展;三则引进产业也能更好地获取政府支持,村子发展了,与自己这个村书记也是功德一件。思前想后,李志国都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如今两人站在吊崖面前,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个胸有成竹,一个运筹帷幄。眼前的吊崖倔强地立着,它也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吊崖直立的半崖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洞口,像数只没有瞳仁的眼睛,眈眈地盯着李建斌和李志国的瞳仁。
“你看那些山洞,”李志国指着断崖,“你还记得这些洞吗?”
“记得,防空洞吧!听老人们说是躲避土匪和战乱所修,据说里头还有炕和灶台,可惜一直没进去过。”
“听说这是咱们先辈避难的地方,洞口都在吊崖半崖中,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真正的入口十分隐蔽,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多年来也没人提起。听说洞中却是四通八达,竟能交错相通!”
“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早已成为蛇鼠鸟兽的乐园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闲话,不觉日头渐渐高起,望着面前的吊崖,建斌的眼中现出复杂的神情。这座吊崖在他心目中是充满沧桑和神秘感的。打小儿,放羊的时候,父亲总要叮嘱:千万莫要上崖去,那崖上地势险峻,树木丛杂,常有鸟兽出没,不是好去处;崖上西南小丘上有辛亥年间因瘟疫死去的半村村民的乱坟岗,岗上有老树参天,阴雨天气常闻鬼魂悲泣之声,幽怨难平,阴森恐怖。父亲越是说得玄乎,建斌越感神秘,虽几次欲上崖上,但奈何要绕道北坡,山路崎岖,终究没有去过。只见每年隆冬,草木枯萎,远望,但见枯枝败叶间雾气缭绕,更有寒鸦啼鸣,一片萧条;仲夏时又草木繁茂,有时暴雨之后,云蒸霞蔚,朦朦胧胧,仿佛横着的一幅画轴,忽然一只白鸥飞出画中,充满诗情画意。他曾经尝过北坡下的泉水,甘冽可口;也曾无数次猜想那黑漆漆的防空洞里的情景,但直到现在,他对这座高耸的断崖仍然充满了神秘感。“吊崖,就让我揭开你神秘的面纱吧!”建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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