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陆陆续续,大家已经将散碎的骨头拼凑起来了,一具具骷髅平躺在大小不一的棺材里。暗无天日了70年,他们今天又见了光明。只有当年不忍心挖坑掩埋而打了墓穴的十来家子的后生们撅着屁股从土坑里往外翻土了。
李德厚站在两口绛紫色的红木棺材前,看着里头躺着的两具骷髅流下泪来,“老二、老三啊,70年了,我们终于见面了。可如今,你们却成为一堆白骨了!”建斌吩咐堂弟李建设和李建宪把棺材盖盖上,让四叔李明憬搀着站立不稳的李德厚坐在地上。
村东头贺家贺生辉和贺生亮弟兄俩正挥舞着铁锨往外翻土,头发上,脸上,衣裤上到处都沾满了黄土,鞋窠子里也全是黄土,有点冰冰凉凉的感觉。土坑越挖越深,可就是不见墓穴,两人开始怀疑当初是否挖了墓穴。
“生亮,你去问问德厚爷爷,看他有印象没?怎么就是挖不到呢?不可能埋了这么深嘛!”
生亮跳出土坑,拍拍裤腿上的黄尘,朝着李德厚走去。
“德厚大爷,您记得俺祖爷爷的墓当时打墓窑来了没?”
“怎么没打?还是我和你爷爷一块儿打的,第二天下葬时一直兔子钻到了墓窑里,把我还吓了一跳呢!”
“那怎么挖了半天也不见,连个墓窑的影子也没有。”
李德厚忽然一拍脑袋,他突然想起当年修防空洞时为掩人耳目,防空洞的入口正是贺家墓穴的入口。便肯定地说:“继续挖,向左右拓宽,肯定有!”
于是贺生亮、贺生辉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继续挖将开来。李德厚踉踉跄跄地走到贺家坟头,他像一只土拨鼠,将脖子伸长,探头探脑地向挖开的土坑里张望,急切地想发现贺家墓穴的入口。
生辉觉得四肢乏力,手中的铁锨都握不紧,直在虎口里打转儿。这时旁的人家大多已经用棺椁装了骨殖,正站在贺家挖开的墓坑边上张望呢!贺生辉已经在先前挖开的坑道左侧挖进去有三米有余,汗湿了头发,他气急败坏地将铁锨使劲一扔,浑身已经再无余力。然而,没成想这随手的一扔竟扔出了别有的一番洞天,正面墙上开了碗大的一个窟窿。
他赶紧拾起铁锨,只几下便打通了坑道。他爬了进去,远远地只见那洞口藤条乱木错杂生长,枝繁叶茂遮蔽成荫,若说从外面寻来断然不可见。那洞穴竟有一人高,深不见底,中又有洞,洞洞相连。洞中鸟鼠足迹斑斑,仔细看时却有一双小脚印,似一个个三角,脚趾印却似有似无,更奇怪的是有几处却不足五趾。生辉兀自纳罕,忽然隐约可见前方开阔,似墓穴样儿,地上有朽木残渣,墙壁上有灯台蜡痕,只奇怪的是竟没有骨殖,想是多年虫食鼠咬或者修防空洞时毁弃不见了。再往深处看时,因光线太暗不甚清楚,恍惚间似有一人影晃动,匆匆一转便不见踪影。生辉直觉得脊背头顶毛发吃紧,不省转身竟径直窜出藤条错杂的旧洞口,脸上尽是被划破的伤口。
生亮和洞外其他人见生辉身入洞中,探身侧脑,疾声呼唤,却不见生辉回应,心下十分担心。正疑惑时却见生辉满脸划伤地现在众人身后,气喘未定。众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一时惊骇,生辉媳妇儿见生辉满脸划伤且有怯色,“哇”地一声哭了:“孩儿他爸,这是中什么邪了啊!”
“大家不要惊慌,让生辉说说具体情况”,李志国从人群中走出,强作镇定,用他的镇定来安抚一群人的恐慌,“大家要坚信这个世上没有鬼!”
生辉木木樗樗地站着,这七尺高的汉子生生地被眼中所见吓蒙了。建斌点着一支烟,走到了贺生辉跟前,把烟递给了他。
“你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人影……俺不敢肯定……肯定是……地上有脚印……三角脚印,没有脚趾印……”
“那你脸上的伤是?”
“我身后的草木丛……是个……是个洞口。”
众人用撅头、铁锨砍开草木看时,果然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洞口。
“生亮,志国,建设,建宪拿上铁锨,还有葛阴阳师,跟我走!”建斌右手拿了一把铁锨,左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厉声喊道。几个人应声拿了铁锨,各自借了几个打火机紧跟着建斌将要跳入墓坑。葛阴阳师面露难色,但拗不过众人的眼光,随手从身旁的棺材上扯下一匹红缎来,系在腰上。拿了罗盘和黄表纸,战战兢兢地跟在几个人后头进了墓坑。
大家都屏气凝神,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早就听说有人在这吊崖上见过一个白发极长的人影……”人群中逐渐沸腾起来。
“说是走路是飘着的,没有脚。”
“说是裸着身体,身上也长满了白毛。”
“也许是当年染上瘟疫而死的游魂……”
“……”
议论声渐渐平静了下来,大家都怀揣着各种疑虑和恐惧,焦急地等待着进入墓坑的几个人带来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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