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变形】
1
程长顺一闭眼,就能想起北平的秋天。那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天那么高,那么蓝,一眼便可以望到正在变红的西山。各种时令水果摆满街头,公园里堆着从花乡运来的各种菊花,品种之多,让人眼花缭乱。天气不冷也不热,他和弟弟长安,可以尽情在院子里撒欢,闻着秋海棠的香气,或是用杆子卜楞树上的大枣,就连笼子里那只黄雀儿,叫得也比往日欢快。
长顺八九岁时,老太爷置办下这处宅子。这是他们程家的产业,可以传世的一座堡垒。老人很是自傲,每天的劳作都是在装饰院子。很快地,院子里栽种上海棠,绣球花,摆上几大盆石榴和夹竹桃。院子正中央,老人亲手种下一株枣树——这是他没有忘记本分的表现——等树长大,既可以省下搭凉棚的开销,还能给孙儿们添点零嘴。
对院子,老人越看越喜欢,当作王府一般。虽没有忘本,也不妨碍他添点王爷的做派,好在街坊面前透出点儿身份。为此,老人很是费了番心思——先生肥狗胖丫头,哪个挑费都不小,还是提笼子架鸟实惠。于是,院里便多了一个鸟笼。而老人既没有文养百灵的雅致,也没有武养画眉的体力,最后选中了一只黄雀儿。
老人不懂训鸟,只把它当作体面。每日喂食添水之外,或是把笼子挂到当街,或是不论早晚,只要胡同里人多,就出去溜鸟。两个孙儿倒是正经多了个玩意儿,他们会陪着小鸟唱歌,或者用小木棍挑着虫子逗它。有时,他们也想看它飞。他俩会偷偷打开笼门,等着看小鸟钻出来,展翅飞向广阔的天空。
黄鸟没飞走,甚至没有跳到门口向外张望,它永远站在笼子中央的木棍上,歪着头盯着兄弟俩。长顺认为它是傻的,便跑去告诉爷爷,而忘了放走小鸟可能会招骂。
老太爷不能骂孙子,可也得防止他再干傻事,万一哪天鸟真飞了呢?他想了想说:“它可不傻,它机灵着呢,这里有吃有喝供着它,干嘛要飞走?”他摸着长顺的头,“它把笼子当成家,你让它飞,不等于是赶它走吗。”
2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长顺睁开眼,院子似乎还是那个院子,却又处处不同:枣树更高大了,鸟笼更脏了——而且小黄鸟已经换过第三只。程家人口有增无减,已是四世同堂。
北平却不再是那个北平,七七抗战打响。像长顺一样有知识,有能力的爱国青年们,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北平就沦陷了。硝烟当空,盖住花果的香气,战车轰鸣,压倒孩子们的欢笑。
北平的人们,一边叹气,抱怨自己运气不佳;一边继续着生活。是的,活着已如此艰难,皇帝,总统,军阀,日本人,谁在上面还有什么不同呢——尽管多数人是痛恨日本人的。长顺们可不这么想,他们知道什么叫“亡国”,也能一眼看到未来。他们愿意逃出北平,加入抗战队伍,贡献自己的生命。
想过之后,长顺知道自己走不了。他是大家庭里当家的,担负着全家老小的安全与吃喝。程家的院子,就像小黄鸟的笼子一样罩住他,院门开着,可外面没有自由。出来进去的,他拿不定主意,一会看见黄鸟,想到被牢笼囚禁的屈辱;一会看见儿女,不忍心一走了之。进去出来,他做出决定——留下来尽孝,把尽忠的机会让给老二长安。
老二在报社做编辑,侵略者要控制舆论,老二会遭受更多压迫,他理应更坚定地抗日。假如他不想走,也可以留在敌人眼皮底下搞宣传,无疑能做出更大贡献,可是风险太大,老人们也许会担心。长顺不能替弟弟做主,走去老二屋里商量。
“你得走。”长顺开门见山地说。
“走?去哪儿?”
“哪儿都行,难道你想在太阳旗下苟活?”
“大哥,你别那么悲观。依我看,最多再有俩月,事情就能落听。”
长顺心里一动,没错儿,报社消息灵通,是他太过心急了,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战事会有转机?”
“听说日本军政准备开会讨论,我想马上就会派新的负责人来,日本人一来,经费就有了着落,耽误不了挣钱吃饭。”
长顺没想到是这样“落听”,老二根本没把国事放在心上,而只惦记那点薪水。他想,老二大概是听信日本人的宣传,而迷了心智,日本人,会教好人也会变成坏人。
他没有动气,极恳切地劝说老二辞职,不教他听日本人的鬼话,“你不能给敌人做事,先回家来吧,有你吃的,只要有我一碗,总会分你一半。”
3
长顺以为,在日本人手下苟活,已是最大的不幸,可慢慢地,他发现将要活不下去。城门三天两头关闭,粮食运不进来;而城外总在打仗,种地的全跑来城里避难;及至战事不利,鬼子下令囤粮以进行持久战后,城里便断了粮。
长顺再也拿不出一把儿小米,只好放生小黄鸟。笼门一开,小鸟就飞走了——它确实不傻——长顺很是羡慕,它自由了。而他,还需想办法,为全家弄口吃的。他有点后悔,假若知道是饿死的结果,不如当初就去抗战。现如今,特务横行,北平城插翅难逃,他只能留下来,慢慢饿死,再安慰自己:好赖落了个全尸。
长顺醒来时,是站着的。他歪着脖子,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眼前,是一根根小木棍;抬头,是墨绿色的叶子,和点缀其中的红色小枣;低头,是毛茸茸的黄色肚子。他很快明白到,自己变成了鸟。他翻了翻白眼,觉得这个想法很蠢,尽管昨天十分羡慕黄鸟,但人是不能变鸟的,他只是在做梦。
慢慢地,他在木棍上挪了几步,试着扇动几下翅膀,仿佛本能一般,把头埋进翅膀下梳理羽毛。动作顺畅得好像天生就是鸟。他懒得分辨现实和梦境,生活的苦难那么多,变成鸟倒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他可以飞了,飞出北平城,那里有他渴望的自由。
家人很快发现长顺不见了——院门从里面插着门闩,他却不在院里。
豆豆妈听到这消息时,立刻想到他被日本人抓走了,进而想到他受刑,甚至被杀,她的腿软了,可她很快咬紧牙关,往外走去,她得去营救丈夫。
天佑(豆豆的爷爷)喊住她,“别慌,我看不见得是被抓走了。”他尽力想出说辞来安慰大家,“特务,是,做贼心虚,可能翻墙进来,但不会翻墙把人带走。何况,我听说他们抓走人后,会留下看门的。”
豆豆妈不能肯定,她想马上问问长顺,这话有没有道理,用眼睛找了一圈,才想起他不在了。她只好向老太爷要主意——至于老二,他只会在家里蹭吃蹭喝,而没别的本事。
程老太爷挤挤小眼睛,叹了口气,他的家一向是最安分守己的:家里的买卖按要求每天开门——尽管没生意;长孙吃公粮,或多或少地,算是在日本人手下讨饭吃;二孙子虽游手好闲,好赖知道规矩,没闯过大祸。然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饭已经吃不上了,如今长孙还被抓走,他仿佛能一眼看到家破人亡。哼了一声,他气呼呼地说:“我没主意。”
老二站在人堆后面,眯着眼听了半天,仿佛咂摸出点味道,搬出他所有的智慧来:“我说大嫂,甭着急。依我看,大哥是跑路了。”
大嫂的怒气像火山一样喷发,甚至忘了担心丈夫,她气到发抖,牙哆嗦得直响,但她不能教训小叔子。天佑最怕家里吵闹,啐了老二一口,骂道:“胡说八道!”
“爸,”老二没觉得难堪,他很得意自己成为全家人的焦点,“您琢磨啊,这不是开始限粮了吗?饭不够吃,让大哥怎么当家?咱还得赶紧想主意,我没什么,有口吃食就行,大哥这俩孩子可不能饿着啊。”他没皮没脸地说着,仿佛决轮不到他来养家。
程老太爷捋着胡子,微微皱眉,他意识到,老二说的一点儿不错,而且问题相当严重。现在的粮食,由日本人发的粮证兑换,老人和小孩可是没有领粮资格,不教饿死的办法有两个:大家都挤出一点分匀,或者花高价去买。老大一走,这两个办法都落了空。
老人不住点头,他不便当众夸奖老二——长孙媳妇儿的脸色不大好看——只希望听听他的办法。
老二受到鼓舞,往前挤了挤接着说:“我先声明啊,我可没钱,要怪也怪大哥,非说报社是给日本人宣传,不让我干。说得好像他在学校教书,讲得不是这套似的……”
老人听他不提养家的事,颇有些失望。老二察觉到老人低了兴致,以为是谈话无趣,需要找点刺激,含糊其辞地敷衍了几句后,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大哥别是抗日去了吧?早两年他就没少念叨,莫非活不下去而去拼命了?”
老人愣住了,抗日——要在以前,他会立刻想到全家人都得下狱,可现在,日本人已教他活不下去,那么,反抗也就没有什么不对。他退了几步坐到炕沿儿上,闭上眼不再言语。
天佑打断老二的话,“行了,你少说两句。先跑趟长顺学校,没准他有急事去了。”
老二不大情愿,依着他,应该先串好口供,以应对日本人的审问。可是爷爷闭了眼,其他人又都站在老大一边,他没有援手,只好撇着嘴走出屋去。
到院里,他一眼就看到鸟笼里的黄鸟,“哟,看看谁回来了”,他提高嗓门,生怕屋里听不到,“鸟都知道回来,人还不如个鸟。抗日,哼,自己不想活,还要连累全家。”
老二站住,支楞起耳朵听着,屋里没人搭茬,他心里很不高兴,走到枣树下面,对着黄鸟——长顺——抱怨:“不听我的,迟早一家子吃诖误。”
长顺看不起二弟,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胆小,不知羞耻。幸亏把他留在身边,如果让他出去做事,怕是早就当了汉奸。他又伤感起来,老二虽毫无长进,只当他的教训是耳边风,可总算是他弟弟,他不能再尽到当大哥的责任,还需指望老二去养家——养他的老婆和儿女。他不知该在心底祝福,还是托付。只默默祈祷,在他离开后,老二不会立刻跑去给日本人磕头。
4
太阳一落山,黑暗便吞噬掉一切,长顺的心凉了,他几乎看不清东西。他很谨慎,想在夜深人静时出逃,可没想到鸟竟是夜盲的。
墙头上伸出树的枝桠,好像无数巨大的手,拦住他的去路,它们轻轻摆动,仿佛他一动,就会一把攥住捏死。可是,在手的后面,是无垠的,自由的星空,而星空下,壮丽的河山间,到处都有英勇抵抗的中国人。找到他们,加入他们,他将不再是个没出息的人。
他鼓起勇气,从笼门跳了出去。他张开双臂,还不及扇动,便有一股气流将他托了起来。原来,空气是自由的,风也是自由的,它们会帮助勇于追求自由的人。毫不费劲地,他越过院墙,飞向天空。
长顺心里并不痛快。脚下的北平城,几乎都坠在黑暗中——灯油已是奢侈品——而见不到光明,他的心也暗了下来。他得承认,老二说得对,他将要逃跑。个人的自由不是自由,只有赶走日本人,北平,以至于中国,才能得到完全的自由。走,往西边走,西安,重庆,去找抗战的队伍。他的心里逐渐亮了起来。
飞了一程,长顺看见了西直门,他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向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两眼……他狠下心转移了目光,他怕勇气会耗尽。
这当子,他瞥见墙根下有灯火闪动。他立刻决定去看看,教好奇心抵消对家的依恋。
长顺滑进那个院子,顺着灯光的指引,从房檐下钻进屋里。屋子里有七八个人,有穿着中山装的,也有穿大褂的,各自藏身在黑暗中。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张图,旁边就是那盏灯,灯头捻得很小,映不出图上的画。桌边站着一个人,穿着蓝布夹袍,黝黑的脸,目光坚定,一身正气。
这架势,长顺一看便懂,必是地下工作者的据点。他可万没想到,北平城里也有抗日活动。他一向以为北平是一声不吭的。北平的城墙,圈着不敢反抗的人们,一如笼鸟那般。然而,在这里,在敌人眼皮底下,已经有了战场。他因为自己的胆小,便以为别人也没出息,他恨自己永远只是心里想想,而从没把“抗日”付诸行动。他想加入他们,哪怕以鸟的身份,送个书信也好。
会议大概已经结束,那人用手在图上比划着,突然抬起头,压低声音说道:“都清楚了吧,各组明确站位,做好支援,一击必杀!还有,记得提前找好撤退路线。”
长顺猜得不错,杀鬼子,好样的,杀,杀得越多越好。他愿意立刻加入他们,他的变鸟是因为向往自由,那么,他的一心杀敌,必能教自己变回来。他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使劲扯动着脖子,仿佛要从鸟型的外壳中挣脱出来。
折腾了一番,他还是鸟。也许是愿望不够强烈,他开始在脑海里演练起杀敌人。他将不再是个没出息的,只惦记一家人吃喝的废物,他可以成为英雄。他的名字也许会留在历史中,他的子孙会以此为荣……他的子孙——他不在了,谁养活他们呢。这么一想,他的热血又凉下来。
冷不丁地,角落里冒出一句话:“又得牵连群众吧,上次刺杀特使,鬼子可没少拿人。”
长顺更冷静了,他想起来,的确有过这么回事,日本特使遇刺的那几条街,鬼子和特务见人就抓,总共下狱两千多人。长顺不怕死,他已下定决心抗日,但他不能不担心北平的人们,毕竟他的家人也在这里,他不想把他们卷进战争,哪怕安静地饿死,也好过被抓走——他从没听说有人活着从狱里出来。
“战争,就要有牺牲。”一个老者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口齿很不清楚,好像嘴里塞着东西。
“钱老……”首领轻叹了一声。
那位钱老从黑暗中走出来,佝偻着背,拖着一条残腿,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胡子也乱糟糟的,像个半疯子。
他走到桌子边,离灯还有些距离,看不清长相。他继续缓慢地,声音含混但坚定地说道:“也许死一个日本人,会有三五个人去抵偿,但是,我不能只计算人命的多少。我是满盆鳝鱼里的那条泥鳅,搅动,只有搅得天翻地覆,那些傻东西才不至于被压死。”
长顺暗自皱了眉——假如鸟有眉毛的话。他想起来钱老是谁,一个住在小羊圈的诗人,儿子是杀鬼子的英雄,于是全家受到连累,而几近绝户。
他同情他的遭遇,也佩服他的勇气与胆识,可他不能认同钱老的话。
北平的百姓们,爱好和平,老实得不懂反抗。受到压迫与暴行,也只会叹一句自己运气不好。可他们并不是甘心做奴隶,只是不得已而留下来。有人是受困于家庭的拖累,有人缺少离开北平后的谋生手段,也有人只是缺少一点勇气或机会。他们活得憋屈,他们苟延残喘,可并没有去讨好日本人,这样的人本不该死。
在战场上迎着枪林弹雨,是一种勇气;在牢狱中面对严刑拷打,也是一种勇气;努力活着,维持着一家老小,难道就不是一种勇气吗?
他们有活着的权利,他们必须活着,不应该由别人——即使是英雄——来决定生死。
可是,如果苟活不下去呢?他自己还不是吃不上饭而变了鸟。战争,让一切都变得扭曲,是非对错的判断,也跟和平时期完全不同,凭他的鸟头想不出个所以来。
是了,他的脑子一定变得和鸟一样小,才想不明白这些事。他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听见鸡叫。他决定,跟钱老他们一起行动,去亲眼见证哪个才是对的。
5
天刚泛白,雾气还没退去,太阳不很耀眼地挂在城墙上方。街上已有不少行人,行列分明地向着太庙汇聚。一队学生——被强制参加——都穿着校服,拎着太阳旗,队伍整齐划一,安静地垂着头前进;一队民众——花钱雇来的——衣服又脏又臭,毫不体面,队伍各走各的,仿佛都在梦游;还有一队畜生——汉奸走狗之流——捧着花的,敲着鼓的,热闹得像是过节。
长顺心里不安起来,这里人太多了,一旦动手,恐怕都得下狱。汉奸们该死,可他们的主子倒不见得真去治他们的罪;平民不过是想挣口吃食,罪不当死;学生是未来,是希望,更应该被保护,而不是受连累。
他站在树上向下看,钱老的队伍已经分散在人群中,特务也一样——他只能看出一两个比较显眼的,但肯定不止那些。
他拼命转着小脑袋瓜,可是思想乱成一团,钱老,学生,汉奸,在他脑子里出来进去,该杀的,该救的,他想不出办法。
特使的汽车开了过来,钱老的人随人群围上去,从侧后方接近车门,他们手摸进兜里,那里有“家伙”,可以杀敌,也会伤及无辜。
汽车停稳,地狱的门打开了。长顺发现人群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学生,他想到了豆豆和妞妞。没的说,这俩小孩也会被抓,甚至遭受酷刑。他们算不上为抗战牺牲,没人会记得他们。他们是报纸号外里的无辜群众;文人笔下麻木的中国人;鬼子认定的嫌疑分子;英雄眼里的“傻鳝鱼”。
他的心软了,他不再想杀敌,当英雄,他变回了北平人,“宁可饿死,也别被杀”的北平人。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没想。他起飞,俯冲,朝向一只脚刚迈出车门的特使。他没有能力拯救所有人,也不该劝英雄们停手,他能做到的,只有牺牲自己。他不是伯劳,不能一嘴戳漏敌人的头,或一爪子挠破敌人的喉咙,但他可以戳瞎敌人的眼睛,引起混乱。钱老他们可能要重新安排任务,鬼子也不见得会因为鸟而抓人。
小小的特使微不足道,可他总算打响了民众——像他那样只求活着的民众——反抗的第一枪,如果儿女们有幸活到胜利那天,也许能为父亲当了一瞬间的英雄而自豪。
特使的肥脸越来越近,长顺随着气流调整身体,瞄准他的一只眼睛。特务们掏出枪来,他们的脑袋不懂分析,只本能地把枪口朝向活动的物体。长顺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他的身子抖起来,他不后悔,可也不愿白白送死。
他挺起头,在心底大喊:“开枪,冲这儿来!”他的胸中充满热气,肚子里一阵翻腾,不知是热血还是什么,仿佛要喷薄而出。
他失禁了(鸟在受到刺激时的应激反应)。一泡鸟屎,糊到特使的脸上。特使大为尴尬,急忙钻回汽车。特务们也忙着驱散人群,以免被人看到丢脸的场面。
长顺也觉得丢脸,他以为自己是被吓得失禁,但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刺杀行动得终止了。他松了一口气。
钱老的手榴弹划过天际。
白光,热浪,碎片,包裹住长顺。他看到特使,汉奸,都化为灰烬;他又看到附近的学生,民众被火焰吞噬;可最后,他仿佛看到硝烟散去的北平,天空那么蓝,到处都是自由飞翔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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